第十三章 夜不能寐
梅雪筠从小红楼返回宿舍已经很晚，还差几分钟就要熄灯。走廊上，宿舍门口堆得满满的垃圾，她认出大部份是小露的私人物品。
她内心泛起阵阵寒意。人走茶凉，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早已尝尽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人情冷暖她不是早已看透了吗？
此时，宿舍里传出室友隆凤的声音。
“前几个月，她跟我借5000钱你说好笑不？”
“什么？她也跟你借钱了？”
“哼！要借也该找有钱的老板！跟我们借算什么？看她平时那么装，还不是眼里只有钱！”
梅雪筠听得怒火中烧，有必要非议一个死去的人吗？
正想理论，另一个声音响起。
“凤，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
“我怎么会认识那种有钱人？我可不像她那么随便！”
越说越过份了！
梅雪筠一脚踏进宿舍，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一看到她就安静下来。她迅速扫一眼小露的床，床已清空，取而代之的是姑娘们的洗衣桶和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睡在她上铺的莲子关切地打听。
“小露妈妈好点了吗？”
一旁的隆凤附合道：“是啊，她怎么样了？”
梅雪筠瞪了隆凤一眼。对方盘腿坐在床上，正用手指抠着脚指甲缝里的泥，而后又用那只手挠了挠鼻尖上的黑痣。梅雪筠看得一阵犯恶心。
“看我干嘛！有这么好看吗？”隆凤怼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客气。
梅雪筠瞪着她，真想把她鼻尖上把那颗黑痣扒拉下来。
她一言不发，走到床边放下蚊帐，如果这不是蚊帐而是铜墙铁壁该多好，她真想把这些俗人和自己的世界隔绝开来。
女生宿舍时刻上演宫斗剧，流言蜚语八卦消息从不间断，表面虚情假意关心你，暗中窥探她人隐私，然后再将隐私出卖人前，她憎恶这种行为却又深陷这样的社交泥潭。
梅雪筠的沉默，使隆凤更加得寸进尺，她喋碟不休地说着含沙射影的话。
梅雪筠越听越愤怒，人死了都不能安生，对逝者这样诋毁简直是太缺德。
她终于忍不住了。“隆凤，你说话不要太过份！”
隆凤不甘示弱，从床上跳下来叉着腰，斜睨着眼。“我怎么过份了？聊聊不行呀？”
梅雪筠死死地咬住下唇，别激动！她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冲隆凤笑笑。“还怕没有说话的机会？警察来了，可别当缩头乌龟。”
隆凤恼羞成怒，用家乡的方言怒骂。
“别老搬出警察吓我，你和宫采露一个臭x样！装吧！还不是被男人搞死了！还以为自己有多漂亮！死得比狗还难看……”
尽管旁人不断劝解，隆凤仍破口大骂。
梅雪筠气得发抖，浑身的血液在逆流！在燃烧！
“啪！”她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掴了隆凤一记耳光。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柔弱文静的梅雪筠会出手打人。
隆凤捂着发红的脸僵住了。
梅雪筠怒目而视。
“再让我听到你污蔑小露！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豁出去了，她完完全全地豁出去了！胸中的怒火将她燃烧，她的脸红通通，像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
一向嚣张跋扈的隆凤，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她冷静下来，默默地退到角落里，她费了好大劲，终于挤出两滴眼泪。
“我说什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地抹着眼泪，一面暗地里打量每个人的反应。
就在这时，灯突然熄灭，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黑暗淹没了大地，将女生宿舍楼的一众嘈杂声吞噬下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梅雪筠难以入眠。闭上眼，尽是小露死前的模样。翻来覆去，她想起小露的日记本。
待到酣声四起，她悄悄起了床，信步来到走廊尽头。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单薄而瘦弱的身影，她在冰凉的台阶上坐下，从怀里拿出紫色日记本，茫然枯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打开日记。
“……
2017年3月4日/星期六/晴朗
姑且叫他“木樨哥”吧。
我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对他动心了？不可能，我的心里明明只有吴茗。
他像绅士一样儒雅，却像钢铁一样坚强，和他在一起很温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身上一道道的疤看着很震憾，想起他火热热的胸膛贴在身上，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散发着热量，如果他是火，那么吴茗就是冰。
他人真的很好。可惜，我已经有吴茗了。
……”
“木樨哥”是谁？身上一道道的疤？会是她们说的开宝马车的男人吗？
梅雪筠觉得毫无头绪，又继续读下去。
“……
2017年3月8日/星期三/多云
可笑！说什么后悔了？
吴茗，你这样躲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
三八节？
她有点儿印象，那天小露收到一大棒鲜花，女生们即羡慕又嫉妒，大家还开起了她和吴茗的玩笑。
可小露却将那束花扔下垃圾桶，可怜那娇艳欲滴的玫瑰半天就焉成了残花败柳。
吴茗躲着小露？送鲜花的人一定不是他，怪不得她高兴不起来。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翻到下一页。
“……
2017年3月11日/星期六/小雨
吴茗，我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是厌倦了还是心里有了别人，说清楚了我就会死心，这样不明不白，让人难以接受。
分手？你甩不掉我的，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2017年3月14日/星期二/多云
我是不是太蠢了？为什么找他帮忙？就因为他是吴茗的表哥？他真的愿意帮我把吴茗约出来吗？
……”
吴茗的表哥是钟枫，她知道那个人，他总是穿着一件迷彩服。
不知怎的，她对那个男人没有一丁点儿好感，那家伙看小露的眼神很古怪。
三八节的鲜花是他送的吗？他知道吴茗和小露分手，便觉得自己有机会了，便乘虚而入。
从小二人情同姐妹，一同在青春的萌芽中成长，高考志愿更是填了同一所大学。
有一天，小露告诉她，她恋爱了，然后开始疏远她。
开始，梅雪筠很不适应。
后来，她释然了，人都会长大，就像她们有一天也会离开父母。
她一连又读了几页，日记中从未提起她的名字。她心头泛起伤感，也许，这份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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