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马车还没在梅府外的街上停稳，梅昭就急着跳下来，脚崴了一下差点撞在苗凤行身上，幸好苗凤行扶了她一把才没出糗，“多谢，又麻烦你了。”
苗凤行摇头，没有说话，一路跟在梅昭身后，听她吩咐管家调遣府内闲着的人手去县外搭棚，又差人去梅家米铺里拨粮，忙了半个多时辰才把事情布置妥当，累得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直喘气。
她出去的时间里，紫苏摘了桂花蒸了糕点，又熬了糖水，苦于帮不上忙，只能备好点心在院里等梅昭，等她一闲下来，立马把吃食送上去，“二爷，让吕大人去管不成么？我们不过是普通商贾。再说老爷还病着，没理由让你出去忙活。”
梅昭大半日只吃了些小食茶水，又思虑过度，有些头晕，边吃糕点边含糊着说：“不成，我答应过的事就得做成。再说施粥一事，对梅家，对我，都百利而无一害。父亲知道了也会赞成我的举动。”
“可是二爷，施粥救的了流民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啊。我们总不能日日施粥吧？之后又该如何？”紫苏愁的很，她总觉得二爷此举实在冲动。
难不成守门的官兵还能让她在城门口出事？何必答应！
“山人自有妙计。”梅昭猛灌了一口糖水，清了清嗓子道。
从城外回来，苗凤行就异常安静，梅昭把糕点推到她面前，也只吃了一块就不继续了，坐在一旁望着梅昭，把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有话直说无妨。”
“路上看到的流民数量不少，府内调去十多人，恐怕不足以应对，有程护院在，我想去帮忙。”苗凤行确实想尽一尽绵薄之力，但也是想试探梅昭。
她总觉得看不透他。
有时像个纨绔公子，有时却又聪敏异常，做出不少令人难以理解之事，比如在悠然亭时夸她做得好，又比如江边看到流民赶着回城，却又答应流民搭棚施粥。
他到底是真关心流民，还是想做给外人看？
此刻在家中，也不必装模作样了吧？
“巧得很，我明日也要去施粥现场，你与程护院随我一同去，能帮多少帮多少。”梅昭冲她眨了眨眼睛，“苗护院侠义心肠，我又怎会阻拦？”
“人数不少，场面肯定乱的很，二爷就别去了吧！”紫苏急道。
万一流民闹起来，光靠两个护院哪能护得住？
“他们要想吃上饭，就得老实听我的话，命脉捏在我手上，我又何必怕他们？”梅昭拍了拍紫苏的手臂，安抚道：“自古以来，流民就是个大麻烦，处理不好反成祸乱，但引导得当，亦会成为助力。”
沿途州县吸纳部分流民，大部分依旧流离失所，继续前行。如果没有水寇，或许流民沿着沧浪江一路南行，会渐渐消弭于无形……
背井离乡的流民是把锋利的刀，他们居无定所，没有根基，谁给他们一颗枣，他们就听谁的话，书里的水寇煽动了流民，让他们成为了水寇手里的刀，为祸一方，但如果能为己所用，同样能够所向披靡。
梅昭的目光落在苗凤行身上。
除了柜上的掌柜们，她手里没有能用的人了。
现在去培养，根本来不及。
眼前倒是有个现成能用的人，认死理，又嫉恶如仇，如果她愿意帮忙，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摇头，是个再好不过的助力，怕只怕她不肯听她的调派，去做见不得光的事。
让她亲眼看看流民的惨状也好。
……
府里的动静瞒不过梅正德，很快就差人叫梅昭去说话。
梅正德脸色蜡黄，神色恹恹地靠坐在床头，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久不透风的沉闷燥意，梅昭一推开屋门，就拧起了眉毛。
“过来。”梅正德冲她招手。
“父亲。”梅昭低头站在床边。
“说说看，你想做什么。”这个儿子从没让他失望过，梅正德不相信梅昭是迫于无奈才答应施粥的。
“孩儿有个问题想要请教父亲。”
“你说。”
“如果一件事的结果是正确的，过程是错误的，父亲会做吗？”
“怎么个错误法？损人利己？还是损人损己？”梅正德语气虚弱，眼神却是慈祥温和的，“我们是正经的商人，不做损人损己的生意，损人利己不是不行，但也看损的是什么人，怎么个损法。只要问心无愧，有利可图，为父会做。”
梅昭点点头，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消了。
“父亲，我今日去见了知县家的吕公子，与他商谈酒权，此事一成，需要大量人手。而流民一无所有，只要提供吃住，就能换来他们效力，还能博一个美名，怎么看都不吃亏。”
梅正德一惊，“制酒权？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
梅正德很意外，他本想问梅昭使了什么法子，但一想到刚才的问题，觉得最多也就是塞些银钱，许点好处，估摸着梅昭年纪小，觉得手段不光彩，也不问了，改夸了她几句。
“你用流民的想法不错，但也要好好挑，别一股脑的收了，梅家供不起那么多闲人。”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荣儿比你痴长几岁，却及不上你一半。”梅正德叹气，“不然有他帮衬着，你也能轻松不少。”
梅昭垂眸，没有说话。
“罢了，你去吧。”梅正德又咳嗽起来。
梅昭扶着他躺下，离开屋子后，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明知道梅荣成日里混迹窑馆，还招戏子上门，庶子出身的父亲依旧对梅荣没有死心，刚才的问题还在试探她的态度，想让梅荣与她一块打理梅家产业。
他能对她下手，她又怎可能与他和谐共处？
她不言语，就已是表达了立场。
这个家，有她没他。
父亲生性谨慎，稳字当先，有些事情还是不与他说的好。
收编流民……
这还是梅昭头一回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在她的计划里，苗凤行很关键。
希望她知行合一，确如书中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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