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世篇:泾河水患;念美人心生幻…
“泾河之南河水暴涨，泛滥成灾。农田受淹，百姓流离失所……”琅隗国君姬赫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案桌上，环视了一圈殿上跪着的文武百官。
“此地受灾已有一月之久，其间竟无人报备，寡人日理万机，北面战事吃紧，无暇顾及泾河……不想尔等竟也欺瞒于寡人……”
文武百官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刘侃。”姬赫直接点了一位官员的名字。
“臣、臣在……”那位名叫刘侃的身子发着颤，非常恐惧。
“身为泾河的巡河使，你尸位素餐、擅离职守、欺瞒不报！在其位却不谋其职！你该当何罪！”
姬赫一下子就点出他的数条罪名。
“王上，王上饶命啊……我还有一家老小……”刘侃伏在地上，匡匡地磕了几个头。
“来人，将其打入大狱，即刻问审！”
随着姬赫的一声令下，侍卫们走上前来，将刘侃的衣冠尽数剥除，再以镣铐锁住他的手脚，将他押入大狱。
殿上的百官皆不敢再有何异议。
“哪位爱卿愿意前往泾河治理水患？”姬赫问道。
但是无一人敢应答。
治理水患，不在泾河那穷地方待个几年是不行的。况且泾河分流众多，一旦出了岔子，会导致情况更加严重。做得好有赏，做不好丢命。这些大臣宁愿不要赏，也不想丢了命，都不敢接下这个苦差。
“父王息怒。”
九皇子手持白玉笏板，微微躬身走上前来，对姬赫道，“儿臣自请前去泾河治理水患。”
“喔？”姬赫狐疑地打量着他，“钰王为何自请治水？你新婚不过两年，且尚未有子嗣。此等差事，还是让别人去的好。”
九皇子面露难色，仿佛要说的是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事。“父王，个中原由儿臣实在难以启齿，但又不愿欺瞒于父王，儿臣正是为了子嗣才自荐。儿臣与钰王妃……房中之事有心无力，宫中太医多次诊治皆无起效。此次去前去治水，顺便也能拜访何神医。”
抱歉，拥华公主，为了扶十四弟上位，咱俩现在只能自毁名声了……九皇子默默地想。
姬赫见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再联想到他成婚两年却无子嗣，宫人私下谈论过钰王妃急急躁躁时常发火，便相信了九皇子真有那方面的问题。
而何神医恰好就住在泾河县。
一般来说，洪灾过后必会有瘟疫出现，但是百姓受灾已有一月之久，饿死淹死的人是挺多，但却从未听说有人死于疫病，这都归功于泾河县出了个何神医。
姬赫叹了口气，也罢，就让他去吧。毕竟他是自己的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被下人乱嚼舌根，丢脸的还是他这个国君。
“这些年寡人也委屈你了，昊儿。此次治水任务寡人便全权交予你，用得上哪些人尽管开口。”
“儿臣领命！”九皇子行了个礼，接着道，“父王，儿臣此番想带一个人前去。”
“何人？”
“父王可还记得十四皇子？”
姬赫迟疑片刻，然后笑了笑，“寡人记得，那小子好像是叫……姬晏，对吧？也好，过了年就满十六，是时候为国效力了。”
“父王英明。”
次日一早，姬晏便跟随九皇子前往泾河。
马车上，姬晏却一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样子。九皇子看他这副样子，无奈道，“到了思春期了，连觉也不睡？好不容易带你出来玩玩，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又凑近姬晏身旁，低声问道，“给九哥说说，思的是谁啊？”
姬晏一把推开他，脸上却有些泛红，“没思谁。昨晚我熬夜写了封信给大祭司而已。”
九皇子闻言一笑，“喔，原来十四弟思的是崇晖宫的那位啊？难怪一夜不睡。”
“啊？呃……此次带上我去治水，怕不单单是带我出去玩那么简单吧？九哥你到底想干嘛？”姬晏被九皇子的问题搞得心神荡漾，连忙转移了话题。
花了多少日夜才建立的心理防线，被九哥一句话就击溃了……
只要一提到她，他就心慌意乱……
她是清贵无暇的圣者，也是不可提其名的魔鬼。圣者享受他的崇敬，魔鬼扰乱他的心神。
“确实，这次带你出来是为了别的事。”九皇子的话将他从沉思中拉回了。
“想要坐上帝位，你得先干出点功绩才行啊。十四，你现在还只是个公子，若你此次治水立了大功，我便会向父王谏言，为你讨些封赏。”
九皇子端起茶，用盖子撇了撇浮沫，接着道，“有了封赏，便能封官，顺利进入朝堂。或许，父王他能给你封个王爷也说不定？”
姬晏却觉得这条路不是那么容易。治水并不简单，若情况严重，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没法完成任务。
“十四不必担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无论是帝位还是别的。”九皇子看出他的焦虑，便安抚他。
“九哥，你有几成把握？”姬晏问道。
“若我们相互信任，便是十成；若我们离心，便一成都没有。”
说完，九皇子靠近姬晏，压低嗓子继续说，“其实我早已与母家残存的一部分势力取得联系，他们已经秘密前往泾河。虽然舅舅不在了，我这个大外甥还是能统御他们的。
在泾河这几年的时间好好养军队，父王那边的势力已经积贫积弱，等我们这边的势力发展壮大，再与拥华公主的势力里应外合，逼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九哥，我都听你的。”姬晏点点头。
“你这小子……”九皇子哧笑一声，“我不是让你都听我的，相反，你学会要自己判断。做人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若是我犯了错，你难道也要听我的？”
“姬晏，九哥只能给你提供人力物力，教你为君之道。但是，帝王之路只能靠你自己闯，你才是决策者。”
姬晏好好揣摩一番九皇子的话之后，便道，“臣弟受教了，多谢九哥。”
……
崇晖宫。
“上神，十四皇子已经启程前往泾河了。”毓珠身着黑衣，单膝跪在大祭司面前，向她禀明事情经过。
“是吗……朝中局势凶险，我没法再护着他了。如今去泾河避一避也好。”纱帐中的女子声线虚弱，嗓子带着几分沙哑。
“昨日十四皇子托瑞丰园的宫人送了封信给奴婢，让奴婢转交于您。”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信封上书“绯月亲启”。
“想来您与十四皇子分别已五月有余……就当作家书看一看吧。”毓珠双手举过头顶，将信呈给绯月。
纱帐中的女子却苦笑一声，“这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何曾不想去看他？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他看到？”
纱帐的缝隙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上布满了红色的妖纹，颤颤巍巍地接过信。
“又严重了？那天如果不是朱雀前来刺杀您……”毓珠欲言又止，不愿再提及那人。
绯月轻叹一声，“谁让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呢？我也是没想到，姬晏才刚从崇晖宫搬出去，朱雀当晚就混进宫里来了。”
毓珠却忿忿道，“可是，他怎敢……我早该想到的。当初五大妖之中最不安分的就是他！您是他至亲的胞姐，他都能痛下毒手……这家伙不配拥有您的血肉！”
“但是，毓珠你有没有想过，本应待在欲曙天的朱雀，为何会出现在人界？”绯月轻笑一声。
“这……奴婢确实不知。”
“有人去过欲曙天，将朱雀引来了人界。而这个人，就藏在琅隗朝廷之中。”
毓珠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跪坐在地上。她此刻的心情五味陈杂，朱雀……朱雀他怎么可以……
他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欲曙天，应该安安分分地继承妖皇的位子……为何要卷入人类的纷争？为何要刺杀自己的胞姐？
……
妖界——欲曙天，原本是凤凰统治的领地。在凤凰统治它之前，那是一片黑暗无光的地界，它没有名字，万妖横行，寸草不生。太阳根本无法照到这个阴暗角落。
某位术士便用四晖镜摄下太阳的影子，置于妖界的天空中。太阳的影子照亮了这片领地，妖界再也不会有黑夜。黑暗中的妖魔们无所遁形，皆被术士监控起来。强者尚且能苟得一命，弱者只能被阳光炙烤而死。
数年后，大妖凤凰横空出世。在众妖的请求下，她将四晖镜击碎，使得妖界重新回到黑暗无光的日子。
术士再也无法通过四晖镜窥视妖界。
可是，凤凰却不习惯这黑漆漆的环境。她以自己的火焰取代了太阳，照亮了妖界。
她的火焰没有太阳那么耀眼，只能照亮天际的一隅。妖界的天空大部分还是深沉的墨蓝色，偶有几颗星辰闪耀，就像是人界拂晓的天空。
为了挑衅那位自傲的术士，也为了嘲讽那脆弱而虚假的太阳，凤凰为妖界取了个名字——欲曙天。
天将亮未亮，永远停在拂晓时分。照亮天际那一隅的不是太阳，而是凤凰永不熄灭的火焰。
凤凰的火焰才是最适合妖界的“明灯”。
……
朝中局势动荡，风云变迁。两年的时间犹如一夜昙花，闭眼睁眼的瞬间就过去了。
过了冬，年初迎来春天。泾河水患得到控制的好消息不断传来，但是姬赫却时常呕血，身体越来越差。太医日日往他寝殿奔波，待出了宫门，却是接连摇头。
他们的王上，药石无医，命不久矣。
绯月望着窗外的桃花，不禁想念起姬晏来。
那孩子在泾河这两年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有没有受伤？功课有没有落下？有没有找到喜欢的姑娘？
她突然有些痛恨自己。要是换做以前，她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追着他去泾河。
以前的大妖凤凰，可不会被凡人束住手脚，亦无人能够威胁她。可是，现在的自己，只能被困在这深宫之中自怜自艾，伤感春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成为琅隗的护国上神开始的吧。琅隗的祖皇帝姬郁还真是给她施加了一道禁锢啊……
从答应姬郁的请求开始，大妖凤凰或许已经死去了；留下来的，只是姬郁送给子孙后代维护皇权的工具罢了。
“我当然……是为了让你偿命啊，杀死阿姐的凶手！”难怪那天朱雀来刺杀自己的时候，满怀怨恨地说了这句话。
等今年的生辰一过，姬晏便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
绯月忽然想到司命星君给姬晏算过一卦。他身为鹓雏之子，在十八岁这年，鹓雏留在他身上的灵力将会觉醒！
得赶快去泾河，到他身边去！
……
泾河——巡河卫总督府。
树下的少年着一袭白衫，执黑子与一位老者对弈。
少年面容英俊，嘴角淡着几分笑意，眼下一颗泪痣使得他的脸庞带了几分妖异惑人。但是那身清贵的气质无不提醒着旁人，这少年出身于皇族。
老者满头鹤发，和蔼可亲，一身文人气质。
“是我输了。李通判棋艺登峰造极，晚辈甘拜下风。”少年拱手承让道。
“呵呵呵。”李通判摸了摸胡子笑道，“副督使谦虚了。你的棋艺，在年轻人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不出两年便能超过老夫了。”
这少年便是巡河卫副督使——姬晏。
今日天气甚好，天清无云。这两年泾河在他们的治理下变得很安分，想来也没什么要务需处理，李通判便约姬晏出来下棋了。
他是非常中意这少年郎的，这孩子样貌与资质皆为上乘，虽出身皇室却无娇纵之气；虽谋略过人但却从不恃才自傲，反而谦逊有礼。
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能嫁得这般好郎君……
“爷爷又赢啦？”充满活力与天真的少女声音响起。一名少女从后面揽住李通判的肩膀。
“诶呦呦，你这丫头快松手，想勒死爷爷吗？”李通判被她勒得直叫。
少女一袭碧色罗裙，梳着闺中少女的发髻，配上两只碧玉步摇，倒是显得娇俏可爱。
少女松开了手，走到姬晏身边，看了看他的棋局。
“嗯，晏哥哥的棋艺也不错呀！是爷爷倚老卖老又欺负晏哥哥了吧？”少女嘟起嘴，佯装做生气的样子望了一眼李通判。
“李姑娘安好。”姬晏很客气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少女的那声“晏哥哥”喊得他浑身不自在，他并不想和李通判的孙女太过亲近。然而，这个姑娘好像总是故意在他眼前晃悠。
他来到泾河那天，这个姑娘便经常随着李通判进入总督府。他去视察民情，她跟着；他去布棚施粥，她也跟着；现在连和李通判下场棋，她也要蹦过来。
好像所有生活都被监视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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