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说走就走
皇甫若墨的心狠狠一抽。
眼前闪过一片潺潺溪流淌过山涧，落花流水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画面。
他离去与否，对她而言横竖都是是件稀松平常的琐碎事件……而已……
不值一提。
从来洒脱的人都是她……
是她，自顾自地否认她是俞凝的转世。
是她，毫无心理包袱地去找小倌。
甚至回来了，与旁人饮酒作乐，对他的去处不曾过问半句。
他，在她眼前倒是那拖泥带水扭扭捏捏最放不开之人。
一时，皇甫若墨心底五味杂陈。
不甘、不忿。
气不过，气不过……
偏偏又绕不过……
这个女人，以为只有她懂得洒脱？
双目锁定了眼前冷傲的女子，皇甫若墨轻勾了荾唇，清俊的脸在惨白的月色下，血色尽褪，浓黑卷翘的眉睫覆了一层苍白浅薄的冰霜。
体内的气息骤然翻涌，喉间一阵腥甜，皇甫若墨一顿，到底是撑住了。
“本宫，仅仅是路过而已。”
他，本想悄悄看她一眼便走……
大军日夜开拨赴斗门关支援，作为主帅，明早必须现身在斗门关，他是见鬼了才昏庸至此，竟还逗留在郅城。
路过！
路过？
顾筠万万没料到，他的答案如此简短敷衍。掩不尽的失落差点把她沉静的伪装撕碎，顾筠又使劲掐紧自己的手心。
也对，她既非俞凝，便是他的路人。
他一定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不是路过又是为何？
一口气倏忽睹在顾筠心口，沉闷窒息的痛睹得她呼吸困难，哑了嗓子。
“原来是路过啊……”
“怎么，你很不乐意看见本宫？”
女子不假思索地挑眉，“说不上乐意不乐意啊，我们本非同路人，到底是要分道扬镳的。”
就此别过吧。过往欠你的总总，会一并还给你的。
“那你还不赶路？”
他还是快点走吧，继续他该走的路，找他该找之人……
话甫一落下，正好比一盆冰水，兜头泼了皇甫若墨一身透心的寒意。
男子清冷的瞳孔一缩，心蓦地一沉。
她……当之无愧是铁石心肠之人。
刹那，钝痛蔓延全身，使他无处着力。衣袖下紧捏的玉手蓦地颤抖起来。
他就不该露面，自取其辱。
“边关的战事刻不容缓，这便启程了。”
此时，风沙沙作响，吹得客栈边缘那丛树影狂乱不已，落了一地枯叶。
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树影里窝得有一条紫色藤蔓与一条一指宽的迷你金龙。
何柒：那两个脑袋有坑的人，咱们不该管管吗……
小龙冷嗤一声：他们是主人，我们确实管得着吗？
想起他屡次为了他们Cao心，最后落得个不善的下场，小龙便两眼一闭，干脆眼不见为净！
何柒当然清楚小龙的顾虑……
然而，他更加心系自己的前途。
顾筠情场失意，势必祸及池鱼，它这只英明神武的契约神兽必将首当其冲……
何柒忧心忡忡，把以上的思想精神传达给小龙。
皇甫墨心情不好，若此刻往上撞，不难想象你的处境已是一眼望到头般的浅显——吃草、吃草、吃草……你看着办吧！
小龙浑身一震，被何柒的神预言刺激到了。
磨牙擦掌地瞟了一眼屋顶方向，那两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愚蠢人类！
他还真是看不过眼，哎呦，本尊唯有豁出去了——
话说，此时的皇甫若墨纵身轻轻一跃，轻盈翻下屋顶，矫健修长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顾筠的视线范围。
她唰地瞪大了双眼，心猛的痛起来，一阵阵的有若针砭。
一直紧握成拳的手无力松开。为了掩饰克制自己，她掐得掌心殷红如血。
男子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她的眼前。
他！还真的……说走就走啊！
真特么的爽利！
顾筠一双深沉沉的水眸，顿时闪过一丝慌乱，赶忙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眺望，只来得及捕捉到他一片玄色的冰稠衣角。
下一瞬，就连那片衣角也循去了形迹。
她茫然若失，“他走了……”
她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被锋利的尖刀切割，一分为二。
冲动的那个她，叫嚣着、撺掇着自己：快点追上他！
理智的那个她，则冷冷讥笑：追上去了，你待如何？又能如何？
不是所有人都如云晴柔一般幸运，恰好就是许衡远钟情的那个墨菲姑娘！
而此时……皇甫若墨唰地翻身下了屋顶……
路侧停得有一匹血汗骏马，不安地踢着铁蹄。
他直接上了马背，双腿利落一夹马腹，“驾！”
他的血汗宝马极具灵Xing，向来谙熟主人的心思。
而此刻蹄子如同钉住了。
皇甫若墨错愕地再次一夹马腹，马儿仍纹丝不动。
男子皱了皱眉，容色冷肃，干脆高高扬起马鞭。
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鞭策，向来极具灵Xing的马儿愣是不挪动一步。
“驾！”
马鞭结结实实鞭笞在马臀，马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隐忍地微闭起来……
小龙：嘤嘤嘤，本尊的玉臀……都是何柒出的馊主意！
皇甫若墨心如坠烟海，周身环绕着肃杀的戾气，见向来听话的骏马竟然忤逆自己，又狠狠挥鞭策马，鞭子深入马背，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马蓦地吃痛，扬起一双幽怨的大眼回望皇甫若墨、它的主人。
那一瞥，显山露水，拨云见天，竟是彻头彻尾实打实的——鄙视。
一旁树影里，小龙随着马鞭子落下，痛得眉毛一抽一抽的。
你丫的，别再打了，本尊在帮你追女人，你造吗？
皇甫若墨一怒，寒眸横对，当下决断催促，“快走！”
殊不知，马儿眼中的鄙视更强烈了！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突然！马眼机灵一转，恳求似的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眼睛，抬起鼻子指了指身后房屋的方向。
皇甫若墨怒火中烧，忍了又忍，到底没狠下心再虐打马儿。
只是无声叹气……她都赶你走了，再厚着脸皮能改变她的心意？
想起在邪王宫听到的那一幕，失望如浓酽暗影重重倾覆而来。
抿紧了红唇，语气坚定。
“你不走，本宫走。”
天枵军不能没有他。白珩戴了人皮面具伪装成自己，领军赶赴边关实在是无奈之举，只能遮掩到达斗门边关以前……战事一旦拉开，他必须就位。
正准备翻身下马——
突然！
“且慢——”
一道微微上扬的清越嗓音乍然响起。
皇甫若墨挽着僵绳的手一顿，打马回头看过来。
女子现身在屋顶边沿处，迎风而立。一袭白衣蹁跹若雪，清冷的脸容有几分焦急，自上而下看过来。
“吃了它。”
一道破空声袭来，皇甫若墨凌空接稳。
摊开手，一个碧色瓷瓶端端正正立着。
他打开瓶塞，瓶口倒悬手心，一颗散发着奇特味道的药丸赫然占据他的视线……
是一颗通体乌黑、臭不可当的药丸。
哑着嗓子的顾筠在酝酿着情绪，解释那是何物……
那是她在空间里钻研了半宿之久炼来的解药，可解他体内的噬心毒。
早在石室里查阅噬魂蝗解法的时候，她已经在古籍里得知噬心毒的解药。
只是当时她尚缺乏一味药引——雪泫兽内丹。
不过她已经从凤辰曦手里抢来了！
方才在客栈里，失眠睡不着，她便窝在房里炼制解药。
这边她正欲解释那是解药时……
一转眸，皇甫若墨手上的药丸已经空了——
他他他……服下了！
顾筠不禁一惊，眉毛抖了抖，瞬间风中凌乱了。
“你你你……”
她实在太震撼了，以致于语言管理一时失控，你字堵在喉咙，后面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皇甫若墨冷冷挑眉，侧目而视。她仍指着他的手，“你你你……”
她冷静得甚至冷血的沉稳决断哪里去了，被谁吃了吗？
皇甫若墨一叹，丹唇微启，简单回以二字，声音如珠玉相击，“如何？”
然而！
现在的她无疑比方才添了一分鲜活灵动，不再是压抑，沉闷，寡言的冷漠女子。
她的眼里有惊讶，更有他。
现在的顾筠，更像以前的顾筠。
时而清冷孤艳，时而跳脱调皮，时而沉稳决断，是他记忆里喜欢的样子。
他眉梢的冷意顷刻减退了几寸，俊脸结的寒冰随着他微弯的唇角渐渐融化。
这时！顾筠才不管皇甫若墨心里想什么，她堪堪理顺了打结的舌头，瞬间气呼呼地瞪过来。
“你不问问那是何物，不怕是毒药？”
皇甫若墨勾唇浅笑，他的脸色依旧峻冷，那一抹笑如同破冰之举，看得顾筠心头一颤。
呃！即使身披黑衣，也毫不影响他一身飘飘洒洒的仙气，沐浴在月色清辉里恍若下凡的谪仙。
皇甫若墨如是说，“不怕。”
她给的药，他从来不惧。
顾筠前脚为他的美貌所震撼，后脚又被他的话一堵，还来不及为自己犯的花痴刮自己一脸，当下又急躁起来！
他他他，他不怕！
他不怕，他倒是吃得爽快！
可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味药引需要连同那解药一道服下呢。
敲黑板划重点来了：是一道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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