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少年情谊
顾臻与楚星曈对视一眼，楚星曈示意顾臻先说。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都难以两全，也时常需要牺牲的存在。但是，有牺牲就必有遗憾，活着的人承受的并不比死去的人少，那成全的又是什么？如果这是为着天下大义，百姓安宁，那我们必定义不容辞。但若这牺牲只存在于二人之间，我愿一搏，若胜了，那固然是皆大欢喜。若败了，我宁愿同死，也不愿牺牲彼此而苟活。”顾臻道。
楚星曈看着顾臻的侧脸，此时的顾臻神情认真而坚定，嘴角不带平日的笑，整个人好似沉浸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他终于明白，为何世人称云月山庄的人是最像仙人的凡人了。
此时的顾臻多了几分凛然的霸气，也多了几分佛修的威严。他是万万没想到顾臻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以为，顾臻会选死门，而把生门的机会留给他。这也是他决意要破这两道门的原因，因为他不想再让他受伤了。
没想到，顾臻再一次给了他惊喜，原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顾臻，也会做出“不顾大局”的举动。原来他对待感情，竟然不是隐忍牺牲，而是决绝坦荡。楚星曈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温泉水烫过了一遍，又暖又烫，熨帖的很。
“我也这么认为。这世间许多的选择都不该是由委曲求全或者自我牺牲而成的。这两样东西只能带来一时的安慰或者欢愉，更多的时候是徒留一生的悔恨与痛苦。我楚星曈要做之事，想护之人，便会竭尽全力，破除一切障碍，同进退，共生死，绝不让牺牲成为其中一个选择。这世上遗憾之事颇多，若不能同生，同死亦欢！”楚星曈道。
顾臻的想法与楚星曈不谋而合，他也以为楚星曈会选择死门，而把生的机会给他，因此他才做出了不按常理的选择。没想到二人都是坦率的性子，对于一段感情之中，牺牲的态度倒是一致。顾臻想着，希望楚星曈未来的伴侣也如他一般洒脱吧。
暮瑛和柴隽因着二人对牺牲的态度，沉默了几秒。片刻后，二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
“二位心思通透，我心折服。世上哪有什么良缘孽缘，看的是人，随的是缘，仗的是情。这局，你们过了。”
暮瑛露出一个落寞的神情，但还是对二人笑着道。
“你们二人倒是心意相通，罢了，既然此局已解，解法如何，也无所谓了。人生无常，前路茫茫，愿你这一世，得偿所愿。这个小东西，希望对你有用。”
柴隽看了眼暮瑛失落的神情，也变的神情恹恹，他垂了垂眼，随手丢给顾臻一样东西，二人就消散了。
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终关，过。”
二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片刻后，当他们睁开眼，已经身处在一片白雪皑皑中。二人知道，这应该就是穹雪崖雪山之巅。雪山上一片银装素裹，不知是何种类的灵植五颜六色，都闪着彩色的莹莹亮光。
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在灵植表面，又给它们加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天空湛蓝如洗，日光耀眼夺目，云雾弥漫间，似乎隐约可见对面也有一座比高的山峰。
那山峰忽远忽近，似乎在以极慢的速度挪移过来，再看一眼，又似乎仍在原地。那山峰被一片素白包裹，却看不到一丝植被。在这里，自然的一切都被放大了，仿佛抬手即可触蓝天、骄阳、云海与白雪。
雪山之巅急剧降温，哪怕二人是修仙者，也都不约而同的换上了合适的衣裳。
“终于过关了，星曈，多亏了你。这景看着还真是教人心旷神怡。”
顾臻坐在一棵五彩的灵树下面，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楚星曈也过去坐下，他看着顾臻的笑，心里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多亏了臻师兄，不然我一人也无法闯关成功。臻师兄，月下老人给了你何物？”楚星曈问。
他想知道柴隽那句“愿你这世，得偿所愿“是何意思。
顾臻拿出柴隽给他的那个物件，是两条平平无奇的红绳。
“这绳子看起来像是月下老人专门为人牵红线的红绳，或许他想让我日后交给我心怡之人吧。”
顾臻拿出那条红绳，放在眼前看了看，猜测道。他的表情如常，一看便知现在尚未有可送之人。
楚星曈藏在衣侧的手动了动，他的眼神游离开来，耳朵红了一小片。
“星曈怎的耳朵红了，莫不是有了心怡之人，想要向我讨要这红绳？喏，给你。”顾臻察觉到楚星曈的异常，打趣道。
楚星曈蜷缩的手猛地握成拳，他猛地站起来，想前走了几步，远离了顾臻。
“星曈？星曈，别生气嘛。我不打趣你了还不成吗。来，过来坐下。”后面响起顾臻的声音。
楚星曈没有动，他还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砰！”的一声，楚星曈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楚星曈机警地转身，看到顾臻笑盈盈地拿着一只团好的雪球。他没想到，平日里稳重的顾臻居然也有如此孩童心性的时候，他的心莫名的软了几分。
“来一战？”顾臻扬了扬手上的雪球，笑着问道。
楚星曈未回答，他从未打过雪仗，不知该如何发力，是否需要灵力，会不会误伤顾臻。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顾臻，活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顾臻猛地想到，少年老成的楚星曈或许并未玩过打雪仗。他站起来，走到处星曈身边，弯下腰，团了个雪球，递给他，然后后退两步道。
“就像这样，在地上团点雪，你可以自己控制大小，挤压力越大，雪球越坚实，若你团的不紧，雪球就会散开，打到别人身上的力度也会变小很多。你试试，打在我身上试试。”
楚星曈拿着雪球，不知该如何扔到顾臻身上。
顾臻轻笑出声，走到他身边，拿着他的手将雪球打在了自己肩上。楚星曈吓得手一缩，力气卸了一半。
“星曈，这不会伤到我，也不痛的。云月山庄也常年无雪，我幼时打雪仗的机会也并不多，但起码我有经历过。趁现在我们有这个机会，你也来试试看吧。真的好玩的紧。今日我们不要当顾臻和楚星曈，也不要管云月山庄和素玄谷，就当两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童，打一场雪仗如何？”顾臻笑着对楚星曈道。
不做顾臻，不做楚星曈？没有云月山庄，也没有素玄谷？只是，只是做两个未涉世事的孩童？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楚星曈不知道，但他看着顾臻在阳光下美好的不可思议的眉眼和笑容，他想留住这一幕。
楚星曈弯下腰，团了个雪球，轻轻地打在了顾臻身上。顾臻并未手下留情，
半柱香后，这两个同辈的翘楚，一个是慈悲稳重的云月山庄佛修大弟子，一个是素玄谷百年来的鬼修天才，在穹雪崖雪山之巅，都卸下了彼此身上的枷锁，久违地回归到了他们本该的角色，少年爽朗不带忧愁的笑声回荡在山巅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不知，这是二人迈入成人世界之前最后一次，对于楚星曈来说，或许是唯一一次，放下自己背负的一切，享受当下片刻欢愉的机会。
二人这场雪仗打的很痛快，他们气喘吁吁地躺在雪地上，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天空。
楚星曈第一次发现天空如此美丽，第一次发现美丽的事物离他似乎也很近，他抬起手，想要触碰那片天空，那天空没有化为乌有，仍在那里。
楚星曈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双手下，不只是黑暗和毁灭，原来也可以留住美丽的事物。是不是有一日，也可以留住想留的人呢？
他侧头看着顾臻，顾臻也刚好侧头看着他。楚星曈看着顾臻近在咫尺的脸，白净的脸上透着运动后的微红，也带着几滴晶莹的汗珠，他的眼睛明亮而温柔，仿佛可以包容接纳一切，连那黑都能找到容身之处。
楚星曈的心跳快了几分，他想移开自己的视线，但好像被下了蛊般动弹不得。
顾臻有些讶异的看着楚星曈睁大的眼睛，在他眼里，少年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因为离得近，就连少年浓密的睫毛都根根可见。
顾臻觉得有一丝怪异，但他下一秒就被顾臻手上的黑金戒指吸引住了。
“星曈，你这戒指倒是别致。你把小霜花放在这里了是吗？这戒指有何特殊意义吗？”顾臻问道。
楚星曈终于回过神来，他把戒指摘下，递到顾臻手上，道：“此戒指是我与《幽冥言诀》的连结，我与《幽冥言诀》已祸福共享，因此我才能有号令万鬼的力量，但与此同时，我也承担了他们的因果。这戒指是我的命，若它损毁，我与《幽冥言诀》也都会消失于世上。”
“小霜花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它代表我的朋友，我所在意之人。因此，我放在戒指里，才比较安心。”楚星曈坦诚道。
他并未告诉顾臻，若戒指损毁，他与《幽冥言诀》并不会消失于世上，只是会换一种方式存在，但这方式远比彻底消亡还要残酷百倍。
顾臻未料到这戒指如此重要，也未曾想过楚星曈会如此直接地全盘托出这么隐秘之事。无论对谁，说出自己的命门所在，都是修仙者的大忌。楚星曈毫不迟疑地告诉顾臻，已经完全说明楚星曈对他的信任程度了。
顾臻把戒指交还给他，郑重地说，“星曈，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随意告知他人。哪怕是你信任之人，也不可。这世上有许多我们未曾见过的术数毒物，许多可控人心智，可读取他人记忆。万一他日，你所信任之人遭人暗算，在不知情或者不情愿的情况下让有心之人得知此事，你会非常危险。你放心，你这般信我，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这里得知这件事。”
楚星曈闻言，心里暖融融的，他对顾臻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我自然是信臻师兄的。”
他隐下了后面的半句话。比起顾臻因由说出他的秘密，他更担心的是顾臻会因此而受伤。他不在意旁人的暗算与算计，因为这是他在素玄谷一直习以为常之事，但他绝不愿因为自己，而让自己在意之人陷入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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