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历练之宁鸢-相思苦之情起
顾臻是被一阵阴寒的鬼气惊醒的。他意识刚清明，“玉屏”就已出鞘，将他周围的森森鬼气斩除。他此刻在一条无人的街道上，街道上的商铺门窗破碎，门户大开。地面上散落着七零八落的物什，似是有人匆忙之中遗留下来的。
再往前走，顾臻发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似是一座被战火摧残，被世人遗忘的空城。至于为何会来到此处，顾臻猜测自己必然是中了魅族的什么手段，这或许是幻境或许是梦境。他试着用小霜花与伙伴们联系，都不得音讯。
他知道应是与秘境相似，他进入了一个隔绝外界联系的空间。他定了定神，一路前行，终于走到了城门口，看到了这座城的名字，示斤。看到这个名字，他眼波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这时，他感应到一股极强的大能气息，一群身穿黑白两色乌金云绣衫，面容苍白，眼神阴沉的修仙者出现了。
站在中间那位是个左眼带着眼罩的中年男人，他旁边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孩童，身后跟着几个与他们装扮长相相似的人。
“楚谷主？这位是，程仙友？”
顾臻识得来人，但因着此刻情形诡异，他并未上前行礼，而是施了一个隐身咒，将自己的气息隐匿起来。他不知为何素玄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来的人里面并没有楚星曈。
楚诫一行人径自向前走去，竟然穿过了顾臻的身体。顾臻这才意识到这些都是幻象，又或者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的回忆。不论如何，与素玄谷有关，就与楚星曈有关，他抬脚跟了上去。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楚诫他们走到一间大门紧闭的府邸，门上的牌匾写着“楚府”。这府邸看起来完好如初，丝毫未受战争的影响，和这城如今的光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们迟迟不进入，因为任何人都在接近这府邸之前数里就感知到了这里浓郁的鬼气和煞气。就算他们是鬼修，也觉得越靠近就越难以呼吸，这里极度危险。
顾臻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只能勉力用“玉屏”，默念“净化咒”来抵御鬼气煞气的侵蚀。幸好他是佛修，且有净化的能力，若是一般人修，只怕此刻早已煞气入体，人鬼殊途了。
楚诫拿出一本散发着黑气但闪着红光的书。他催动灵力，将书立于府邸之上，大喝一声：“开！”
一阵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之后，府门大开。众人眼前一痛，再睁眼时，便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
只见一个正在襁褓里熟睡的婴儿静静躺在庭院里，婴儿额间有一点红。那襁褓被包裹的十分精细，证明婴儿是个受人宠爱的孩子。
或许过于受宠爱了，因为婴儿旁边竟站着数以万计的、密密麻麻，被火灼伤的死人。离他最近的站着一男一女，二人虽已化为厉鬼，但仍不掩其光华，生前定是面容出众，气质卓绝之辈。
“星曈！”顾臻看到这一切，哪怕知道这些都是幻象，他仍然止不住的想过去保护他。
不知刚才楚诫做了什么，顾臻眼前的世界变的不一样了。他可以肉眼看到鬼气了。这些人早已成了鬼，而眼前这些鬼，就是这满城的亡魂。他们死前受尽折磨与屈辱，对世间一切充满极度的恶意，他们的鬼气遮天蔽日，充满了毁灭的力量。
“至阴圣体，好极好极！我楚诫踏寻人界，花费数千年，终于让我找到了！《幽冥言诀》的传人！去吧，尽情享受这顿佳肴吧！”
楚诫畅快一笑，对着《幽冥言诀》注入灵力，施了一个冗长的咒诀。
《幽冥言诀》红光大盛，吸取亡魂。顷刻间，万鬼齐哭，其声凄厉，仿佛活人受剐，令人不忍直视，心惊胆寒。《幽冥言诀》吸取完这一城的亡魂之后，便化为一道黑红相间的小锁飞入婴儿体内。
婴儿终于发出几声惊天动地的啼哭，他哭得撕心裂肺，然后又像是被泪水呛到，重重地咳嗽起来，听的教人不住揪心。过了一会，婴儿仿佛知道自己的啼哭也不会改变任何事，他渐渐止了哭声，只剩下几声轻轻地抽噎。
“星曈！”
顾臻此刻心如刀割，原来他习惯逞强的毛病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的。他虽然也没有父母，自小被师父宗门抚养长大。但他仍然记得师父轻柔的安抚和温暖的怀抱，那是他此生安全感的最大来源。
他第一次对这世道起了怨念，天道不公，因为人的一己私欲付出的代价，为何让一个小小婴儿来承受？他有什么错，让他一出生就遭受这般痛苦？那无数恶鬼邪灵的恶意与怨念又会让他承担怎样令人难以想象的沉重因果？
“哈哈，好亮一鬼瞳！你也姓楚，我们倒还算有缘分！那你便叫楚星曈吧！阿烨，日后，星曈便是你师弟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楚诫抱起了楚星曈，看见他睁开了眼睛，一双银瞳光华毕现，知道这是因为吸收了《幽冥言诀》的缘故。他心下大欢，看着他越来越喜欢，就好像看到了素玄谷的锦绣未来。
“嗯，我会的！星曈长得可真俊啊！我觉得师妹们都没他好看！呀，星曈的眼睛怎是银色的？”程烨好奇地看着这个额头一点红的小师弟。
楚星潼就这样被带回了素玄谷，成为了继程烨之后楚诫收的第二个亲传弟子。他是《幽冥言诀》传人之事传遍鬼族，众鬼修都对他敬若神明，潜意识里都觉得他会是带给他们鬼族更高荣耀之人。
小小的楚星曈就在楚诫的悉心栽培下渐渐长大，而程烨也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天赋奇绝又性格冷静的小师弟。无论楚星曈去哪里，他都在后面紧紧跟着，担心他出什么状况。楚星潼知道程烨关心他，因此他对程烨一直是敬重有加。
直到楚星曈八岁，程烨十二岁时，楚诫让他们在因果寒涧秘境附近历练，他们竟然在较为安全的外围地带遇到了两只灵力极高的噬魂妖灵。噬魂妖灵生性狡诈，欺骗性极强，他们擅于变幻外形来获取猎物的信任。
楚星曈与程烨经历一番苦战，终于合力杀了那两只噬魂妖灵。在准备回谷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两岁孩童。他颤抖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气若游丝的求他们救救他。
程烨准备上前查看，被楚星潼拦下来了。
“师兄，素玄谷附近怎会有人族出没？且这孩童如此年幼，身边还没人照看。小心有诈。”
“星曈，救他一命吧。师父不是教过你一些人族疗伤的方法吗？”程烨道。
楚星潼因为是传说中的至阴圣体，最初之时，他受伤时，楚诫并不知道如何替他疗伤，因此他将人界已知的疗伤圣法都试了一遍。楚星曈也因此对人族的疗伤手段有所了解。
“师兄，为何？”楚星潼问道。
“星曈，帮我。”程烨未做解释，只是又对楚星曈请求了一次。
他如何告诉他，看见这孩童就让他想起当年他目睹楚星曈吸收《幽冥言诀》那一幕。自那以后，他就不愿再让他受多余的伤，因为他觉得，那日他受的，已经够了。
“好，只要是师兄想做的，我帮你。”楚星潼道。
他走到那孩童身边，正要开始为他疗伤。
谁知，异变突生，那孩童竟是噬魂妖灵所变，他见准时机，使出全身灵力攻击了楚星曈。他来不及躲避，只能受了这重重一击，口吐鲜血，倒地昏迷。
“你们杀了我爹娘，我要杀了你们替他们报仇！”噬魂妖灵发出刺耳的怒吼声。
“星瞳！”
程烨见状，追悔莫及。他怒吼一声，正欲将这只妖灵碎尸万段，就见一道鬼气打来，那只妖灵就瞬间成了粉尘。
他认出那是师父的鬼气，正欲开口，就被迎面而来的第二道鬼气打的重伤昏迷了。昏迷之前，他看到了师父抱起楚星曈时忧心焦灼的表情和他看向自己时那一抹冷酷的杀意。
程烨因天赋绝佳而被楚诫收为关门弟子，自小便在素玄谷长大。他身边的人无不对他讨好谄媚，认为他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谷主的人。
他对做谷主并无兴趣，他努力修炼的动力只是因为他想让师父多看他一眼，多赞他一句，能再对他脱口而出那句“你果然是我的好儿子”。
他，只是想要个父亲。
楚星曈醒来以后，发现一切都变了样。素来对他嘘寒问暖的师兄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他明显感受到师兄对他有了距离感，态度也比从前冷淡了许多。
他知道师父因噬魂妖灵处罚了师兄，他多次向师父解释那并不是师兄的错，但师父并未改变他的想法。
他也尝试过多次请求程烨的原谅，只是并未奏效。
“师兄，对不起。我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无法改变师父的想法，但若有我能做的，师兄尽可吩咐。”
程烨看着楚星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能做的？你什么也做不了。我想要的，你岂会懂？”
楚星曈不知程烨话为何意，也无人给他答案。程烨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个感觉亲近之人，他可以感受到程烨的真心。
而这一次，他知道，偌大的素玄谷，他成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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