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学会
梁有才话音刚落，身边就响起了一阵嗤笑声。实在是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过于反差，就连夏修年都有些忍俊不禁，这会儿他也不打算走了。
毕竟跟走路一个半小时回去相比，还是没到手的拖拉机更香。
吴主任拍着梁有才的肩膀,说：“好，那等会就让梁队长先试。”
梁有才重重点头：“行。”
拖拉机停在厂房里，刚好从卷帘门那一侧可以开出来。
好在其余大队菜籽还没收完，这一次只来了三个大队的人。商量好了顺序，几个人就又进了厂房，夏修年也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就能看到停放在正中间的军绿色拖拉机，长长的手扶车头后面拖着一节敞开的铁皮拉厢。旁边还站着个矮个子年轻人。
梁有才等人登时眼睛发亮，一个个上前，你摸摸车头，我摸摸车厢。
吴主任介绍：“这位是农机厂的技术员，小李。”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小个子年轻人。
小李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就是在采购拖拉机时，去厂里跟着学了学拖拉机的用法，回来就得了个技术员的名头。
打过招呼后，小李便进行了操作示范，很快厂房里响起了拖拉机的轰鸣声。
刺激难闻的柴油味道充盈着鼻腔，夏修年站在门口，皱了皱眉。
不过据他观察，现在的拖拉机和他曾经见过的差不了太多，启动的方式也差不多。
小李控制着车头，将拖拉机小心开出了厂房，又熄了火。
他跳下车：“谁先来试试？”
“梁队长先来。”
这次不等梁有才自告奋勇，另外两个大队长异口同声，将他推了出去。刚刚技术员那一顿操作，看三个人的脸色就知道，谁也没有记下来。这样一来，后尝试的人成功的机会可不就大一点。
梁有才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之前的信誓旦旦了，不过他也不怂：“行，我先来啊。”
于是只见他上前一顿捣鼓，到了手摇打火的时候，刚刚在小李手里很快就响起来的车头，这会却没有丝毫动静。
梁有才又摇了一阵，摇得满头大汗，还是不行。他用袖子抹了把汗，叹气道：“算了算了，不行。”
“你不是说跟学自行车一样简单吗？”隔壁大队的许双林和梁有才关系好，笑的脸上满是褶子。
小李好心提醒了一句：“刚才离合没拉。”
梁有才一拍脑袋还要再试，被两个人拉住：“轮到下一个了。”
梁有才没法子，只能退到一边，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我就不信你们俩能成。”
下一个尝试的刚好就是许双林，这次他记得离合要拉，可摇了半天也是没动静。梁有才这会找回了面子一边笑一边跟旁边站着的夏修年嘀咕：“我就说这俩老小子不得行，你等着看吧，我肯定比他们俩先学会。”
夏修年笑着附和了几声，想了想，凑到梁有才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时已经轮到最后一位，田家沟大队的大队长田旺上手了。
然而，无一例外，三人都败在了手摇启动这一步。
吴主任见状，吩咐：“小李啊，你再教一次。”
小李点了点头，正准备上前，就听见梁有才大声喊道：“不用不用，不用再教一次。”
许双林：“怎么，你又会了？”
“我是没学会，可是啊，我这里有人会了。”梁有才拍了拍身边站着的夏修年，说：“夏知青还没试试那呢。”
“这不行吧？”
“有什么不行的，咱们只是说好了哪个生产队先会开就先用，又没说非要队长来开。吴主任您说是不是？”
吴主任打量了一眼站在梁有才身边的青年，瘦瘦高高的个子，长得又好，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给人的印象很好。他松了口：“就让小夏知青试试，不过说好，让他替你这次机会。”
梁有才刚才开口让夏修年试试是打着多一个人多一次机会，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算盘。可这会要让夏修年顶了自己的机会，他又有点不乐意了。在他看来，哪怕刚刚夏修年跟他说自己有把握，梁有才也是不信的。
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说大话罢了。
可是他也不好反悔。
梁有才扭头看夏修年，见他点头，只能咬了咬牙，答应道：“行，就这么办。”
夏修年看出了梁有才的纠结，他没有丝毫犹豫，几步走到拖拉机面前，挂空挡、拉离合、加油门、手摇启动……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直到耳熟的柴油发动机轰鸣声响起，一旁看傻的几人才反应过来。
梁有才喜地一拍巴掌：“成了。”
只见夏修年启动拖拉机后，又坐到驾驶座上，操控着车头，拖拉机便缓缓向前跑了一段路。
随即停车，熄火。
梁有才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没想到这夏知青真有两下子，怪不得说人家是知识分子呢。
拖拉机先归他们梁家坝大队了。
夏修年就这么开着拖拉机，梁有才坐在后面的车厢里，他早上骑来的自行车也躺倒放在里头。
两人去供销社接了施耀东二人后，便打道回村了。
一个半小时的步行路程，拖拉机只花了二十多分钟，这还是梁有才一直在后面念叨让他开慢点的速度。
回到生产队的时候正赶上大伙儿从田地里上工回来，这么个发出轰鸣声的大家伙霎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那是拖拉机吧？队长今天说好要去公社借的。”
有眼神好的点头;“没错没错，你看那车后面站起来的可不就是大队长吗？”
“有了这好东西，今年的菜籽就不用咱们拖到镇上的榨油厂了。”
“对了，队长坐在后面，那前头开车的是谁啊？我看那后头好像还有两个人。”
韩麦麦今天没休息，也混在下工围观的人群中，闻言小声开了口：“那是夏知青。”然而人声嘈杂，却没人听清她说话。
好在，就说话的一会功夫，拖拉机已经到了眼前。
等夏修年停好拖拉机，梁有才等人从车后头跳了下来，人群已经围了上去。
“队长这玩意归我们生产队了？”
“怎么是夏知青开回来的啊？”
众人七嘴八舌，东问一句西问一句。
梁有才抬了抬手，又放大了声音，说：“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件事情要吩咐？”
等大家伙声音小了，他接着说：“这次多亏了夏知青，我们生产队才抢到了拖拉机的优先使用权。今年要送去镇上的菜籽都靠这台拖拉机了。”
接着他又把夏修年一次成功，成功把拖拉机赢回来的光荣事迹向众人普及了一遍。
当然，略去了自己失败的那一次。
于是，众人看向夏修年的目光都带上了些感谢。
这时候人们的喜恶都简单明了。你是下放的知青，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却干不了几个活，只会偷懒耍滑，自然不讨人喜欢，之前的夏修年就是个典型。
然而当你一改往日的作风，干活认真，又为集体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别看只是一辆拖拉机，这可是能省去大家好多力气的好东西。而且这么个新奇的玩意，居然能一次学会，无形之中夏修年也给大家留下了聪明的印象。
夸他的人越来越多，夏修年笑了笑，谦虚道：“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更多是从老乡们身上学习，这一次有机会能为集体做贡献，我也很高兴。”他本来就长得好看，再加上和原主截然不同的气质，这样一笑起来，众人只觉得，这夏知青怎么越长越俊了。
“好了好了。拖拉机现在只有夏知青会开，那我就安排他专门负责运送东西。”梁有才又开口宣布道。
仅仅是开拖拉机运东西，是再轻松不过的活计了。众人想到这里，顿时都有些眼红，可惜谁让他们都不会开。
“队长，”夏修年想了想，说：“这拖拉机我先开着，等到时候村里其他人学会了，可以重新安排。”
夏修年这话一出，大家心底仅有的那一点嫉妒都烟消云散了。
只在心底感叹，这夏知青真是个实诚人。
于是拖拉机的后续安排就此敲定。
这时天色渐黑，乌云沉沉，昨天担心的雨果然快要来了。好在菜籽已经收进了仓库，大家也不用担心。
人群快速散去，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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