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古井
“不好。”站在两人身后的余舒苗离院门最近，率先低呼一声，循着那尖叫声发出的方向赶去。
她虽是最早动身的，但半道就被令狐离与余舒泽给追上了。
那叫声是从二房那院落后方的另一处院子内传出的。
余舒苗看着这地方有些熟悉，停在半掩着的院门前想了片刻，才记起是那天破阵后来的地方。
令狐离与余舒泽出于某种默契，心照不宣地将她护在中间。由令狐离在前方，彻底推开了院门，将院中发生之事尽收眼底。
院中的那口古井边上有三个人。
趴在井边的是叶夫人，在她身边站着手持三清金铃的叶绯，和对面那人对峙着。
余舒苗看了眼对面的人，发出疑惑的声音：“咦，紫衣姑娘？”
对方正是他们前夜在天风镇外荒郊坟地见到的那位姑娘，此时依旧穿着那身紫衣劲装，蒙着半张脸，手上没拿什么法器或是兵刃，却沾满了血。
叶绯并未受伤，和那紫衣姑娘面对面站着，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谁都没先动。
她听见院门处的动静，侧目看去，刚好见到打头的是令狐离，急切地唤道：“二……表哥。”
她刚说了一个字，就看见跟在后面的余舒苗与余舒泽两人，想到之前的遭遇，硬生生换了个对令狐离的称呼。
目前情况危急，余舒苗没打算和叶绯发生争执，反倒抢前几步，持刀质问那紫衣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紫衣姑娘像是没听到她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叶绯看。
“她……她杀了我姑妈和老夫人！”叶绯轻咬了下舌尖，声音发着颤，但总算顺利地将这话给说完了。
余舒苗刚想再问，那姑娘的身上蓦地冒出黑红的烟气，越变越浓，向她和叶绯涌来。
“煞气？”余舒苗知道这对她这个纯阴之体不起作用，便伸手将叶绯拉到自己身后。
“你……谢谢。”叶绯见余舒苗竟是要保护她，张了张嘴，声若蚊呐地在她身后称了声谢。
令狐离见状，又将他那深蓝狐火凝成长剑，与余舒泽一道冲上前去。
他出手的动作很快，那紫衣姑娘又是在专注对付余舒苗与叶绯二人，未及反应，蒙面巾便被一剑挑落，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这紫衣姑娘的面容和余舒苗想象的一般，带着点不输男子的英气，只是现下在白日里才看清她那右眼非同寻常，像是金绿色的猫眼，妖冶至极。
遭此变故，她的右眼眼波流转，清澈了几分，连带着被她释放出的煞气也减弱了些，变得稀薄起来。
余舒苗想着，难怪她不怕煞气侵体，原来是躯体早就被占据了，甚至还拥有控制煞气的能力。
那些魂傀的来历与她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和令狐家又有什么关联。
令狐离在看到她的脸后，居然愣怔了下，收手停住攻击：“是你？”
紫衣姑娘又看着他看出了神，低喃道：“……少爷。”
这两人果然是认识的，令狐离还骗她说只是看着眼熟。
余舒苗捏紧了拳头，又听令狐离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姑娘面上出现一丝挣扎的神色，断断续续地回答道：“莲……予……”
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那双受煞气侵蚀而混浊无光的眼睛，稍稍恢复了些神采，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然后就见她一个闪身，眼看就要逃离。
令狐离却不似前般看着她要逃而无动于衷，挥手释放出一道蓝火，如绳索般缠了上去。
莲予不知施展了何种术法，未等火绳触及身体，就连带着被她释放出来的煞气全都倏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团紫雾，
“这位名唤莲予的姑娘是什么来历？”余舒苗见没能抓住她，但让煞气消散了，暂时安下心来，问令狐离道，“你以前没出过令狐府，又怎么认识她的？”
就连余舒泽都感觉出她这话里的浓浓酸味来了。
令狐离撤了术法，解释道：“十岁那年，我误入此院落，受过莲予姑娘的帮助，彼时也不知她名姓，后来就没再见过，还以为是她的亲人将她给赎回家了。而且，她的右眼以前不是这样的。”
“哦。”余舒苗应了一声，心里好受了些，转去看逃过一劫的叶绯，“老夫人也被伤了性命，可怎么没见到她在哪？”
叶绯已先行去到趴在井沿上的叶夫人身旁，将她翻了个身平放至地上，听余舒苗发问，回头指着那口古井道：“老夫人被那女人给推到井里去了。”
古井上原本盖着块石板，眼下却是被摔在一边，其上出现了几道裂纹。
余舒苗走过去查探情况，将刀收回鞘中，站在井边上弯腰向下看去。
只见这井中仍有水，呈现出暗红的色泽，怕是掺了不少血后被染红的，大概是救不回袁老夫人了。
余舒苗轻叹着摇头，想告诉令狐离这情况，刚转身就听井中传出阵阵水声。
一只枯白的骨手扒在井沿上。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少说也得有十数只手，层层叠叠地从古井中钻了出来，朝着余舒苗后心袭去。
“小心！”令狐离一直在关注着她的举动，高喝一声，冲过去将她从井边拉开，搂在自己怀中护住，顺手向那些手骨甩出一团狐火。
部分手骨在炽热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剩下的那些则抓住了叶夫人的尸体，将她往井中拖去。
叶绯又惊又怕，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夫人被拖走，下意识地去拉住她的胳膊，和井中的那些骨手拔起了河。
令狐离只关心余舒苗的情况，倒是余舒泽先看见了叶绯被拽着一寸寸地往古井边上去，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古井上方。
“你不要命了？”他急急地喊道，“快松手！”
叶绯也是被吓住了，隐约听到有人喊她松手，便依言照做。
叶夫人的尸首掉入井中，被后续出现的骨手撕扯着，沉了下去。
叶绯刚想退后，离开这口古井，但觉腰上一痛。
有只骨手不知何时勾住了她的腰，力道极大，叶绯甩脱不开，与叶夫人一样，头朝下的瞬间落入井中。
离她不远的余舒苗直接冲过去，抓着她的腿，直接来了个“倒拔垂杨柳”。
她力气够大，和叶绯两个人一起摔在一边，甚至带出了几只骨手。
余舒泽当机立断地将雷诀附在青锋长剑之上，干净利落地将其斩断。
那些骨手掉在井外，仍未失去行动能力，被余舒苗的纯阴之血所吸引，以指骨做足，在地上弹动着爬了过来。
惊魂未定的叶绯和余舒苗互相搀扶着起身，摇动金铃，将附着于骨手之上的怨气一一净化。
骨手被净化之后，颜色从枯白变成了暗灰色，停止了动作。
余舒泽见古井中仍有不少骨手扒在井沿上蠢蠢欲动，便施法搬起一旁的石板，压在井口上，又往上面贴了张符咒。
令狐离补上了一道火焰，将留在井外的枯骨尽数烧成灰烬。
这才算是彻底解决了。
余舒苗见终于有空暇能说话，问道：“为什么井里会有那种东西？”
余舒泽没急着回答她，往石板上又多贴了数张符纸方罢休。
他绕着古井周围转了一圈，在某处停下，弯腰拾起地上一截木桩，端详片刻后蹲下身，将它按某个特定位置钉回泥地中。
“这是养尸井。”余舒泽终于开了口。
突遭此变故的叶绯听到他这般说，反驳道：“你不要胡说，令狐府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阴邪之物？”
令狐离冷声道：“那叶姑娘该如何解释方才的遭遇？”
他心中清楚，令狐府中有而之前来时就发现这里是个藏阴纳虚之地，只是当时因为急着带余舒苗回清梧院，便未曾细看，没察觉到还埋着这些木桩。
“令狐家的那位老夫人被方才那位莲予姑娘推入井中，吸引了这些养着的尸骨。”余舒泽简单分析了几句，“这古井周围埋着一圈镇尸钉，被人拔掉了其中一枚，再加上三毒煞气，还有妹妹你的纯阴之血，没发生此等变故也难。”
“那个……”余舒苗在一旁举起手，弱弱地说道，“木桩好像是我之前不小心踢到的，就是逃出锁魂阵的那天。”
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自己的脚趾在隐隐作痛。
余舒泽愣了愣，有把柄在她手中，倒不好说什么，就朝令狐离发牢骚：“妹夫，你们这令狐家又是锁魂阵又是养尸井的，还真有意思。”
叶绯终于意识到令狐家并不似她所想的那般，又不知有多少事她其实从未曾了解过。
她朝令狐离看去，见他自始至终就只看着站在他身旁的余舒苗，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令狐离此人，她也从未能真正了解过。
趁着令狐离和余舒泽在商量后续事宜的时候，叶绯走到余舒苗身旁，低声说道：“我认输了。”
“啊？”余舒苗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绯自顾自地又道了声谢：“方才真的多谢你救我，还有表哥和你那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再和你争什么了。”
“你这是……”余舒苗奇怪她怎么像是变了性子，忽然就不和自己抢令狐离了。
难道是因为刚刚差点没命的缘故？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余舒苗现在看着叶绯，就觉得她顺眼了不少，刚要说些什么，一只黄莺飞入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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