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两匹都是精挑细选的好马，如同两支离弦之箭从悠然亭外窜出，两人两马并排而行，距离不过数尺，任凭谁动作幅度略大一些，就会撞到对方，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了。
梅昭、吕瑛、梁昇挡在悠然亭口的位置，后面的人有些看不清前方视线，再加上没有外人，丝毫不顾忌姿态，陈宏跟吴茂才站在石凳上，越过前方三人的脑袋往外看。
“不错不错，有看头！”陈宏兴奋地挥手，“骑快点啊！亏你还参加过武举，被一个女人咬的死死的，丢不丢人！”
吴茂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指挥树下站着的几个马车：“你们几个，把路障搬出去，等他们掉头了就放在车道上，隔七八丈放一处，速度快点！”
路障是用木头搭起来的架子，向上的一端削的尖锐，马儿若是跳得不够高，尖刺会深深扎进马腹，把马背上的人给摔下来，不死也残。
一般来说，这种活动都是由手底下的人参加，公子哥儿们图个刺激。
吴茂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吕瑛看在眼里，也没出声阻止。
马夫们不敢耽搁，趁着苗凤行和曾武骑马经过，数人分开丢路障，三四十丈的路段丢了七个路障，有的密集些，有的稀疏些，若是马术不够精湛，很容易绊倒。
梅昭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
知道她技艺精湛，却不知她是否能够骑马射箭的同时避开路障。
希望她会平安。
梅昭在心中祈祷，对吴茂才、陈宏等人的印象又差了一分。
至于吕瑛——
不管他面上看起来如何温文有礼，就凭他与梁昇等人结交为友，也不阻止他们摆放路障的纵容态度，可知吕瑛藏在深处的内心也不比其他人良善多少。
若不是为了破书中之困局，梅昭是不会与这种人结交的。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苗凤行的背影，看苗凤行与曾武驾马至直道尽头，两人用力一扯缰绳，各自控住马头转向不同方向，原地掉头，又朝来路飞驰而来。
不同的是，两人迅速取下背上挂着的长弓，羽箭上弦，刚有人将飞靶向外掷向高空，还没到最高点，长箭就从苗凤行的手里飞出，落后一步开外的曾武一惊，错失了先机。
她怎么不瞄准？
苗凤行射箭时，飞靶跟她隔了十丈左右。
等她射出的羽箭飞出十丈，飞靶去势用尽，已从半空中坠落，正好被疾驰而来的羽箭刺中，掉落在地上。
“漂亮！”梅昭没忍住叫出声。
“啊！”梁昇分外懊恼，叫嚷道：“曾武，你干什么不射！”
曾武试图瞄准第二个飞靶，没听见梁昇的喊声。
苗凤行不与他争。
一箭射出，立刻专心控马。
骏马张开双蹄，高高跃起，动作流畅地避开路障，前蹄刚刚落地，苗凤行又从背后箭囊里抽出一箭搭上弓弦，此时耳后传来一阵破空声，她下意识折腰后仰，一支羽箭从她肩膀的位置穿过，擦着飞靶刺空，掉在地上。
她迅速回头，对上了曾武有几分懊恼的神色。
也不知他在懊恼没射中飞靶，还是懊恼没射中她。
苗凤行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冷笑。
等她策马又越过两个间距不过二丈的路障时，手里搭好的羽箭才又射出，击中第四个飞靶。
此时，曾武才射中两个。
苗凤行一口气骑到终点处，转了个圈迅速掉头，曾武和他的马还在三丈开外，跃至半空中准备避开最后一个路障。
半空中的人还不如鸟，跟靶子没什么区别。
苗凤行不慌不忙地举起长弓，对准了曾武。
“她要干什么？！”梁昇推开梅昭，暴怒地吼。
“我也不知。”梅昭语气平平。
“杀人是犯法的！知县公子还在这！”
“或许她要射的是马。”
“你！”梁昇喉头一梗。
曾武又惊又惧又怒，向上狠扯缰绳。
马儿吃痛，马蹄与脖子高高扬起，上半身挡住了背上的曾武，但也破坏了跳跃路障的平衡性，后蹄绊在尖锐的路障上，刺的马蹄鲜血淋漓，痛得发狂，直接将背上的曾武给掀到了地上。
苗凤行松开绷紧的弓弦，单手握住弓与箭，两脚一蹬马腹，马儿畅快地向前冲去，避开掀倒的路障。没有了曾武与她抢飞靶，她轻而易举地射中全部靶子，返回悠然亭外。
“好你个恶妇，居然当着知县公子的面伤人！”梁昇顾不上胳膊扭曲成奇怪形状的曾武，冲到苗凤行附近，却又畏惧她的凶悍，色厉内荏地喊。
“我并没有伤他，是他自己骑术不精，惊了马，从马背上摔下来。”苗凤行淡淡地说。
她压根不打算动手，故意选在曾武跨路障时，让他觉得她会动手射人，自乱阵脚，没想到效果极佳，让对方自食恶果。
苗凤行面上不显分毫，心里却畅快得很。
“要不是你想射他，曾武又怎会——”梁昇话还没说完就被梅昭打断。
“规则可曾明说不许射马？”
“……没有。”梁昇下意识回答。
“苗护院分明射的是马，她的箭甚至还未离弦，若只是瞄准就能将曾护院吓破胆子，从马上摔下，梁二公子也该考虑换人了。”梅昭嘲弄道。
“可是——”梁昇不服要辩。
“兵不厌诈，利用规则获得胜利，何错之有？”梅昭望向吕瑛，笑吟吟地说。
秋游会的宴请人是吕瑛，裁定者自然也是他。
只要他点头，梁昇的哑巴亏就只能咽了。
“说的不错。”吕瑛冲几个捡飞靶的马夫招手，“苗护院跑完全程，一共射下九个飞靶，曾护院跑了半程，射中三个，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苗护院赢了，愿赌服输啊，梁贤弟。”
梁昇恨恨闭上嘴，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瞪向脸色惨白的曾武。
“我输了。”
“那么，该轮到我提条件了吧？”梅昭倒了一杯茶，轻品了一口。
“……你说！”
“替我赢得胜利的人是苗护院，条件也该由她来提。”
梁昇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手底下的人是替他们比赛的，要提条件也该是梅昭提，他偏偏让那个女人提，分明是故意羞辱他！
“怎么？梁二公子输不起？”梅昭故作讶然。
“提！尽管提！”梁昇咬牙道。
苗凤行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梁昇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强势地说：“我要输者大声说三遍‘我不如女人’。”
梁昇就要发作，瞥到吕瑛略带警告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走到曾武身前，踢了他屁股一脚，怒气冲冲地说：“听见没，去对她说三遍！”
明眼人都知道苗凤行是冲梁昇来的，就算认输的人是曾武，梁昇的脸也丢光了。
要不是吕瑛的会，梁昇早发作了，哪容许一个女护院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曾武疼的额头全是汗，脸色灰败，两眼无神地看着苗凤行的方向，强打精神道：“我不如女人。”
“太小声，我听不清。”梅昭强忍着愉悦，语调轻快地说。
“我不如女人。”
“再大声点。”梅昭又说。
“我不如女人！”
梅昭鼓掌，亭内所有人看向她。
“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多少人做不到这点，曾护院已胜过许多人了。”
陈宏跟吴茂才没忍住笑出声。
梁昇怒看两人。
秦天阳直愣愣看着梅昭，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书里不是这种人设啊。
她们本该是他的女人，如此张扬如此耀眼，还有谁能看到他？
秦天阳回过神，走向梅昭，“自那日县衙外匆匆一别，我二人许久不见了，贤弟气色好了不少。”为了拉近关系，他也跟着吕瑛叫梅昭贤弟。
“不知秦兄与谁相熟？”梅昭扫向陈宏跟吴茂才。
刚才见他们三个聊得较为投机。
“天阳说他骑术颇佳，我才带他带的。”吴茂才捏了一片卤透的酱牛肉塞到嘴里，桌上的酒食全是他打包带来的。
梅昭挑眉，跃跃欲试地催促：“竟不知秦兄有如此身手，怎好坐在这里？快快备马，谁要与秦兄一较高低？”
“我！”陈宏喝了几杯酒，脸色微红，此刻激动地脱掉外袍，起身说：“我跟你比，好久没有骑马了，骑射什么的我也不擅长，就只比谁更快！”
秦天阳神色为难，冲吴茂才使了个眼色。
吴茂才对秦天阳所说计划只信了三分，没报多大希望，此刻就更想看热闹，随口敷衍：“你说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先跟鸿文比一比，一会再说。”
“我……”秦天阳在心里把吴茂才骂了几百遍。
什么骑术颇佳！他就在景区花钱骑过两回马，跟苗凤行和曾武一比，堪堪会骑而已！
他来参加秋游会不出为了出风头，而是要来跟吕瑛谈生意。
哪知道吴茂才会拆他的台！
该死的世界线，该死的书中人，一个个的脱离了原著控制！
秦天阳硬着头皮站起身，呵呵笑：“献丑了。”
陈宏挥手，“无妨，图一乐呵。”
两人去跳马，亭子里空了不少。
梅昭探出半边身子，对走到亭外的人低语：“做得好，很给我长脸。”
苗凤行动作一顿。
走南闯北的做护院、打手，她因为性情桀骜得罪过不少人。
有些人记仇，会在她离开之时，派人在路上堵她。
大多数时候，她把人打跑了，但偶尔也会失手受伤。
她本以为梅昭会怪她，也做好了事后离开梅府的打算。
但怎么也没想到梅昭会夸她做得好。
好？好在哪里？得罪了姓梁的还好吗？
望着梅昭的侧脸，苗凤行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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