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人的葬礼

方羽向上来到二十六楼，这是距他最近的设备层，当“清洁工”到达二十三楼时，他已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通风井。

        方羽经通风竖井来到地下车库，再从供热管沟离开大厦区域，最后从街边绿化带的井口现身，在树丛中掸净身上的灰尘，悄然隐入街头的人流中。

        十分钟后，方羽又转回到科技广场，集会在混乱中结束了，讲台边和大厦门前拉起了警戒线，警车和医护车都已到场。

        方羽惊奇地发现，大厦门前的医护车辆是康复中心的。

        这就反常了，二十三楼的那具“尸体”只是一堆零件，康复中心煞有介事地到场，这说明什么？

        方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击毙了，那堆零件就是他，而他是康复中心的病人，理应回到那里去。

        这说明了一件事，康复中心并不简单，它背后一定有安全机构的影子，这就能够解释，自己一个病殃子，却被招募成一名特工。

        方羽先行前往康复中心，他要看看那堆零件会被如何处理。

        二十分钟后，他已来到一座大楼顶楼，这里可以俯瞰康复中心的全貌，他看到医护车从大门进入，直接驶向病房区。

        方羽蹲坐在女墙背后，一边等待一边梳理着心中的疑惑。

        他击毙的机器人为什么是自己的容貌？是谁制造了它？

        方羽掏出那只发光的芯片，盯着明暗交替的蓝光，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潘多拉代码？”

        看来自主意识的机器人并不遥远。

        集会的演讲声还回荡在耳边，那些消失的职业没有狙击手，但此刻方羽意识到，机器人正在取代他。

        方羽越想越觉得恐怖，洛荣脸上的伤口变了位置，他也有可能是仿制品？

        ……

        下午四点，来了三辆车，它们没有驶进康复中心大门，而是依次排在路边。

        病房区抬出一具棺木，被放进第一辆商务车内，方羽知道，这是要为自己举行葬礼。

        换言之，在蓝马市，他方羽不存在了，假如他再出现，那就与诈尸无异。

        问题来了，康复中心知道棺材中是零件，他击落的那架无人机，坠毁前也将画面传送出去，那么，这场葬礼又是做给谁看的？

        傍晚时分，蓝马山公墓区，一场简短的下葬仪式正在进行。

        方羽在山腰处观看了整个过程，十几个“病友”到场，人人脸上挂着肃穆的表情。

        挖坑、落棺、回填、植草栽树，全程由机器完成，墓坑上的草地平整如初，只有簇新的墓碑、新栽的柏树，兀自立在那里。

        “病友”们人手一朵鲜花放在碑前，然后默默上车，离去。

        天公应景，翻滚起乌云，倾刻电闪雷鸣，阵雨突降。

        方羽踩着湿漉漉的草坪，来到了“自己”的墓碑前，照片和生卒年月一样不缺，简短的生平介绍写明，死于小脑萎缩病变。

        所幸这种结局只写在了墓碑上，而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方羽蹲下身，一枝一枝扶正了被雨打歪的鲜花，看着墓碑上自己的照片，不禁思绪万千。

        照片上是一张阳光帅气的面孔，也是一张重获新生的面孔，他不由得从内心感激洛荣，在康复中心半年，他就可以站立行走，肌肉神经的静态不但恢得，而且超出了常人的指标。

        通过描画、手工制作、拼搭积木等活动，方羽的双手和呼吸心跳变得异常沉稳。

        直到有一天，安全机构招募了他，才开始练习拆解和组装枪械。

        不久，便对着巨大的屏幕进行射击训练，学习风向、气流、弹道的相关知识，然后从固定位射击固定目标开始，过渡到从固定位射击移动目标，最后在移动中射击移动目标。

        身体的过度静态让他成为一名狙击高手。

        今天，是他的第八次任务，坐在自己的墓碑前，觉得一切真的结束了。

        狙击，是他唯一的技能，肌肉的力量、敏感度和无氧代谢能力都不足，恢复还需两三年，没了枪他仍是个废人，生存能力低下。

        海狗村是回不去了，今晚他只能前往“安全屋”。

        方羽叫了一辆无人驾驶共享车，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公墓区主路上。

        方羽在树后观察了一阵，确定再没有其它人员车辆，这才走过去打开车门，伸手先把摄像头扭向一边，进入车内后，将自动驾驶改为人工模式，然后快速驶离。

        不久便进入城区环线，从四环进入三环时，车流量逐渐变大，这并未给方羽带来安全感，相反，他变得更加警觉。

        方羽有意提速，驶入第二车道，连续超了九辆车，然后回到第三车道，这时，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一辆白色越野车驶进了二车道。

        路上绝大部分是无人驾驶车辆，变道超车的基本上是人工驾驶，方羽就是想尽快找出人工驾驶的车辆，它们是反跟踪的重点对象。

        白色越野车正在加速超车，距方羽还有三辆车时，它回到了第三车道。

        前方是三环进入二环的岔路口，方羽先向左进入二车道，做出准备直行的动作，白色越野车也跟着进入二车道，中间没有车辆遮挡，方羽放大了中控屏幕，看着后视摄像头影像。

        后车内坐着两名男子，三十岁左右，一壮一瘦，面无表情地正在交谈。

        距岔路口只有十米，方羽猛向右转，斜穿第三车道，左前轮擦着护墙进入岔路，奔二环路去了。

        白色越野车没有变道，随车流直行而去。

        方羽的车内响起了报警声，系统提示音响起：“危险驾驶！远程锁车！”

        接着自动驾驶系统强制启动，车辆已不受方羽控制，在二环路口处缓缓停下，发动机自动关闭。

        方羽下车向前步行，二十四小内，他不能再订这家公司的车。他边走边打开手机，叫了另一家公司的共享车，两分钟后，一辆车便停在他身边。

        同样的操作，变为人工驾驶，继续出发。

        不幸的是，大约八公里后，他再次发现，那辆白色越野车又出现在后方，他确定自己被跟踪了。

        对方意图很明显，毫不掩饰跟踪行为，就是要让方羽知道，身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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