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子傅与初中生
十月初，一场连绵大雨冲散了西安最后一丝炎热。
一天晚上，汪将月终于做完国庆作业，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汪将月撑伞出门，到小吃街上打包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米线，又买了一份关东煮，打算犒劳一下自己。
走到单元门口，一个古装中年人正在躲雨。
看到付元转头，汪将月咧嘴笑了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下意识用提着食物的手指了指楼上。
付元微笑着点头。
汪将月带着付元走进家门，然后去厨房将米线和关东煮分别放入碗里，端到客厅的桌子上。
正当汪将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双手笼袖的付元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关东煮，问道，“能尝一下吗？”
汪将月连忙点头。
付元走到桌旁坐下，拿起一串关东煮细细品尝。
吃完后，付元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转向一直站着的汪将月，缓缓说道，“想问什么？”
汪将月思量片刻，疑惑道，“你为什么会说普通话？”
付元哑然失笑，其实他想了很多个汪将月可能提出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提问。
付元收起笑容，认真道，“过去一千二百年，我偶尔会像在梦中一般在城里游荡，看得到现实，却摸不到。意识不能像现在一样清楚，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这个时代。”
看到发愣的少年，付元指了指椅子，示意汪将月坐下。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接着说：“一切的源头，要从龙脉说起。从中华文明诞生开始，每个时代都有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后来这些人被称为炼者。几乎所有炼者都能感受到，地下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
付元拿起吃完的关东煮竹签，轻轻一搓，凭空出现的火焰瞬间包裹住竹签，一下将竹签化为灰烬。
看到这一幕后， 原本内心还有些嘀咕的汪将月也不得不相信付元所说。
眼前之人，绝非寻常。
付元收起手指，说道，“虽然龙脉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像无形的土壤一般，孕育滋养着炼者。”
付元靠了靠椅背，说：“在一个国家中，这股力量越强，成为炼者的人就越多，国家就越强大。所有人都相信，龙脉可以影响国运。”
付元望向窗外，眼中尽是自豪：“几千年来，长安城一直都是整个华夏龙脉最强大的都城。”
付元收回视线，顿了顿，缓缓说道，“长安城建立之初，一个名为灵阁君的高人用城墙稳固了龙脉。甚至以城墙为根基，完成了让魂魄存于城墙中的术法。而那些活在城墙中的魂魄，被称为往生客。比如我。”
汪将月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因为信不过付元，而是因为听到的内容太过离奇。
自己每天见到，从小看到大的城墙，里面竟然封存着魂魄？
汪将月小声问道，“魂魄？”
付元点点头，说道，“以后你自会知晓。”
看了看哑口无言的汪将月，付元继续说道，“据说在长安建立之时，灵阁君便与统治者约法三章，皇室宗亲不能成为往生客。往生客们根据自己意志效力于长安百姓，而非皇室。另外，灵阁君行踪不定，可能有大半统治者们不曾见过灵阁君真容。”
付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长安的龙脉本该一直强盛下去。变故应该发生在......唐末。政权更迭之际，战乱不断，往生客们忙于庇护百姓。可灵阁君突然消失，龙脉也变得虚弱。往生客们一时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之后便只能偶尔在梦中游荡，无力做其他事了。”
付元沉默一会，像是自言自语，“可如今为何......”
看付元半天想不出答案，汪将月便小声问道，“现在还有其他往生客吗？”
付元摇头。
看着付元有些烦恼，汪将月转移话题，问道，“那这一个月...？”
付元哑然失笑，然后缓缓道，“刚醒来的时候，我先是将朱砂木盒放进你的书包里，再帮你打开木盒禁制。与你打招呼时给你止住了打嗝。学校那日，除了用玉佩给你念话之外，还在你打斗时使了点手段。虽然这些消耗不算什么，但现在长安的龙脉细若游丝，所以我的灵气恢复缓慢。”
汪将月有些惶恐，将关东煮向付元推了推，小声说道，“谢谢！”
付元慢慢吃完一串，又微笑着点了点头。
汪将月又问，“其他人看不到你吗？”
付元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应该是这样，长安龙脉沉寂太久，人们还没生出感知。与我接触的物品应该也会被影响。至于你是例外，可能是因为那块玉佩。”
汪将月摸了摸胸口，点点头。
付元犹豫了一会，说道，“当年龙脉突然发生变故，我觉得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虽然现在龙脉恢复了一点，但灵阁君杳无音讯。十有八九这场灾难还没过去，所以...”
付元望向汪将月，眼神晦暗，道，“所以我需要更多力量。希望你能成为炼者。当然，是在你小科举，就是中考之后。”
汪将月愣了愣，然后笑道：“好。”
付元稍微心安，指了指汪将月的胸口，认真说道：“在那之前，锻炼身子骨，多带着玉佩去城墙那边，说不定会对龙脉有些作用。”
汪将月连忙点头。
付元起身准备离开，汪将月慌忙说道“等一下，”
然后站起身，双手作揖，有些羞赧，生疏道，“我叫汪将月。”
付元笑着还礼之后，一挥袖子，身影消失。
汪将月也没觉得奇怪，只是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然后走向卧室。
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吃饭，又转身回来，狼吞虎咽。
小科举，无非指的是中考。这种说法让汪将月觉得有些巧妙。至于付元所说的，关于龙脉和城墙的种种，汪将月也知道多思无益。
之后的大半年，汪将月专心于学习与锻炼。
汪将月学习并不差，只是之前的学校生活实在压抑，所以成绩一直低于平均分。转班之后，心无旁骛，汪将月的成绩稳步提升。虽然谈不上拔尖，但算得上优秀。汪将月对于学校也不再恐惧，反而比其他人要多出几分热情。
每天早晚，汪将月都会在护城河边的小路上跑步。
汪将月发现护城河没有了刺鼻的味道，可浑浊依旧。
汪将月也在城墙边遇到过付元几次。
一次，大雪纷飞，一袭灰衣飞掠护城河畔，踏水而行，一闪而逝。
一次，艳阳高照，一袭灰衣伫立城墙之巅，双袖鼓荡，猎猎作响。
这大半年里，付元在确认几件事情。
第一，龙脉恢复的程度。起初，付元以为龙脉的强度会与日俱增，慢慢恢复。可这大半年，只有西城墙，准确来说是汪将月每天跑步的地方，有些不明显的恢复。其他几侧城墙仍死寂一片。
第二，付元一直在寻找其他往生客。如果自己能醒来，那其他人也可能在某个时间点出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对方的想法与立场也很难揣摩。可是寻找了大半年，付元一无所获。
第三，付元想确认龙脉对于现代人的影响。如果龙脉继续恢复，那必然会有这个时代的人成为炼者。如果龙脉恢复到盛唐时的强度，对如今的西安来说，未必是好事。可在这大半年中，唯一有点关系的人只有汪将月，而他也只是靠着玉佩让龙脉恢复了一点，至于他本身，并没有其他迹象。
成为炼者这件事，付元需要助力是小，想让汪将月在未来的形势中拥有自保能力是大。
另外，付元还会时不时到南城墙，站在永宁门高楼的屋顶上，抬头凝视，忧心忡忡。
...
中考当天，汪将月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反而有一丝期待。
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时，合上笔的那一刻，汪将月觉得自己好像是收刀入鞘的大侠，挺潇洒。
第二天早上，汪将月感到胸口的玉佩微微发热，然后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从猫眼里望去，正是站姿挺拔的付元。
开门后，付元轻轻作揖，然后看着汪将月，笑着说，“长高了。”
汪将月本就是长个子的年龄，加上这大半年早晚跑步，确实长高了一些。这大半年，付元虽然经常留心汪将月，但也只是在远处观望，面对面之后，确实能感受到一些变化。
汪将月慌忙回礼，之后两个人便在客厅坐下。
付元打量了一会眼前这个少年。汪将月精神了不少，瘦了点的面容脱去几分稚气，给人一种清新的少年感。
两人聊了聊考试。
得知了汪将月正常发挥之后，付元点了点头，说道，“那开始吧。”
付元正襟危坐，缓缓说道，“世界二字来自佛教，指的不光是如今地理的范畴，还包括了空间，时间，阴阳等诸多事物。自古以来，炼者修炼的是一股将自己与世界连接起来的力量。在长安，这股力量被称为灵气，其他地方称呼各不相同，但大同小异。灵气是之后所有修炼的根基，所以，你要先学会感受和掌握灵气。”
按照付元传授的方法，汪将月闭着眼盘腿做在椅子上。
付元伸出手，一团白光凝聚在掌心。付元轻轻抬手，白光缓缓移动到汪将月面前，散发出阵阵涟漪。
“先习惯灵气的影响，再慢慢从自己身上找类似的感觉。”
汪将月闭着眼，慢慢适应着有些奇怪的感觉。先是一屡温热在面颊徘徊，又从散开的涟漪周围感受到一丝冰冷。
就这么坐了十分钟，汪将月就开始头晕，呼吸加快，额头上渗出汗水。
接着汪将月感觉到呼吸困难，连直起腰都有些吃力。
付元摆手，白光散去。
汪将月睁开眼，擦了擦汗水，喘着粗气，脸色难看，道，“我是不是很没有天赋？”
付元站起身，笑着说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付元告诉汪将月接下来每天早上他都会来帮助汪将月熟悉灵气，修炼贵在坚持。
然后示意汪将月不用起身，自己从门口离开。
付元出了单元门，向着城墙方向一步跨出，御风而起。
汪将月的修炼资质确实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差。
但好像比自己儿子好些？
付元收起微微笑意，落在城墙上。
从胸口摸出一块黑色玉佩。
放在掌心，细细抚摸，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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