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万里烟云录 > 第六章 业火一诺红莲生,双英再战良玉碎

第六章 业火一诺红莲生,双英再战良玉碎


白敬愚此人有着一个最大的爱好——赌!

        江湖中相传,他少年之时在一赌场之中连着赌了三天,把白家的小半家产都给输了出去,若非白家老家主把他从赌场中拉出去,只怕现在这个江湖可就没有什么白家了。

        据说,白老家主把他抓回去后本要剁掉他一根手指,但未来家主又怎能看起来是个残废,因此便改为剁了脚趾。可这依旧不能阻挡他赌下去。等白老家主离世,他白敬愚做了家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以前还只是压上白家家产,后来只要赌局足够有趣,连白家秘传的武功秘籍他都愿意拿去做注。

        “哈哈哈哈哈,久闻骆大人武艺集百家之长,这莫不是早就看上我白家的这套烈火掌了?”白敬愚此时也是明知故问,但他内心对于这场赌局却已然心动,只是他想知道骆养性能开出什么筹码。

        “白家主说笑了。只是如今大局已定,姜家覆灭在即,眼下又有当世两位少年天才比武助兴,我等若不找些乐事岂非愧对此等良机!”骆养性又继续说道“本使久闻白家主乃赌之豪者,若能有机会与方家主对赌一局本使可是会感到极为荣幸的。想来方家主是不会拒绝本使的好意吧!”

        “骆大人即是如此说了,我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了,只是不知大人要赌些什么?”白敬愚略顿了一顿,有继续说道“又拿什么做为赌注呢?”

        “哈哈哈,白家主当真豪爽,那本使自是不能小器。”说着他双眸一凝,看向场中尤在激斗的姜幼辛与方长客二人一眼,“我们就赌这二人谁能胜出!本使若是输了,这本《雾雨心决》便献给白家主了。”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了他口中所说的《雾雨心决》。

        “雾雨心决?可是赵万山赵佥事的成名绝技?”闻听此言,饶是白敬愚也是心中一惊——这雾雨心决乃是至柔至阴的功法,而他白家家传的不动明王功则是至阳至刚之法,若能同时得到这两门功法,再辅以关外长白山天池灵药白阴草,阴阳调和之下自己的内力岂不是能日进百里乃至千里!当下他心中大动,只恨不得亲自下场把方家那小子给打趴下。

        “正是。”

        眼见白敬愚此等表情心中不免极为得意。几日前派赵万山前去南直隶让他提姜家长女姜幼清前来西安,可他却办事不利,让人给跑了,而且还敢对着孙承宗孙大人大放厥词,本应重罚,可骆养性却是借机让他交出雾雨心决的功法以抵其罪。

        想起孙承宗,骆养性却不免再次疑虑起来,今日他为何还未出现?自己当日在林间以迷药擒下方长客与姜幼清二人之际,孙承宗却出现在了那里。

        “养性,姜家谋反一事你可有证据?”一身灰袍的孙承宗此刻坐于火堆旁,双眼却并未看向站在对面的骆养性。

        “孙大人,养性乃是锦衣卫,向来只遵皇上旨意,至于有无证据,养性并不关心。”骆养性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位宛如山野老伯的老人却是推崇备至之至,言语间满是恭敬之意。

        “老夫得皇上圣旨,早已辞官归养,又哪来的大人。”孙承宗却是摆了摆手,示意骆养性坐下。

        “孙大人忠肝义胆,为国为民,为御贼寇出关二百里修筑宁远城,又用短短四年收服辽西,所提袁崇焕袁大人更是在宁远一战大败努尔哈赤所率蛮族,令其铩羽而归,长我大明志气,扬我大明国威,天下人谁不钦佩!只可惜魏阉不死,大人终是无出头之日,只能任其猖獗,而我等又何尝不是如此?”

        骆养性倒是未曾坐下,反而是说起了孙承宗的功绩,情绪激动处竟不觉红了眼眶,而提到魏忠贤之际连双眸都变得通红,眼中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

        “养性,你所说之事我全明白,也知你是无奈之举,可眼前这只是一个小姑娘且毫无武功修为可言,于你而言放过她又让他人无从得知还是不难办到吧?杀了她,你又于心何忍?”

        他的这番话孙承宗自是明白,如今天启皇帝沉迷木工,终年不理朝政,反倒处处受魏忠贤蛊惑,此番让骆养性剿灭姜家之事便是他魏忠贤的主意,无非是要在西北武林之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以此来蚕食鲸吞整个武林来稳固他的地位。

        “斩草要除根,除恶需务尽!大明江山不能留有后患。”说完,骆养性挥一挥手招呼外围的手下欲将仍昏迷在地的方长客与姜幼清二人带走。

        “骆养性,你当真不知姜幼清是何身份吗?”孙承宗缓缓站起起身来,双目紧盯骆养性双眼,似是要看透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之下隐藏着的……伤痕!

        而骆养性面对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问,竟是身躯猛然一震,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被抽干了浑身气力一般,眼神也不再犀利,反倒是透射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温柔以及……恨!

        但也仅仅就是这么一瞬,一瞬之后他又是那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万历三十二年,楚王朱华奎献皇杠两万两,楚藩谋逆者三十六人劫夺皇杠,湖广巡抚赵可怀领命查清此案,却遭楚藩朱蕴鉁派人暗杀。后朱蕴鉁等二十六人虽伏诛,十人流放,但暗杀赵可怀之人却无从查起,就连朱蕴鉁也不知道这名杀手从何而来又姓甚名谁。可赵可怀虽死,他一家老小仍在,其女……”

        “够了!够了!”

        不待孙承宗说完,骆养性已然变得如狂暴的野兽一般双目赤红,气息紊乱,大吼着打断了孙承宗的话。

        “孙大人,我可以不杀姜幼清,但方长客此子协助朝廷要犯出逃之事孙大人可莫要再管了。”

        待骆养性气息稍稍平复之后也是看向了孙承宗,双目已然清醒,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这是自然。”孙承宗心中也知道方长客有方家支撑,此事方家即可保他无虞,当下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可他又怎能料到,他对此事的放任将会在几日之后对方长客以及姜幼清二人造成何等的影响。自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骆养性转头走到姜幼清跟前,他招来带走姜幼清二人的手下不知何时早已退了出去,四下里都寻不到他们的身影,许是走远了。骆养性俯下身子仔细端详着姜幼清的脸庞,眼中再次流露出方才的温柔,她的眉眼和柔儿是如此相像。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方长客,眼中竟充满着……嫉妒?对,就是嫉妒!他嫉妒方长客与姜幼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嫉妒方长客与姜幼清自小便定下婚约,他嫉妒方长客敢于带姜幼清出逃,而他当年却不敢!

        “骆大人,骆大人……”正当骆养性想的出神之际,身边白敬愚的声音却是将他唤醒了。

        “何事想的如此出神?这场中的比试可要结束了,骆大人可莫要赖账才是。”白敬愚眼见场中姜幼辛已然稳稳占据上风,不免出声提醒骆养性,生怕他反悔收回赌约一般。

        “白家主且放心,此等行为骆某人是断断不齿为之的。”骆养性回道。

        接着二人便齐齐的望向场中尤在激斗的二人。

        只见姜幼辛手中一柄长剑使得极是漂亮,忽而左刺,忽而右斩,或直劈或斜刺以至方长客整个人都宛如都笼罩在剑光之内,只有一杆银枪仍在勉力支撑。

        就在姜幼辛已然稳稳压制方长客之际,却突见剑光一股强大的内力迸发而出,姜幼辛在此逼迫之下竟不由得向后退了三步。

        这正是方家无定神功的玄妙之处——无定劲!

        此功法临敌之际初时内力不过水滴一般,但随着体内真气运转数个周天之后,内力便如同百穿汇海,汹涌而霸道,煞是可怖!若修至大成,一击之下内力更可如潮水一般一浪紧跟一浪,一浪强过一浪,令敌人守得住第一层守不了第二层。

        “方兄,一击定胜负吧。”姜幼辛此刻长剑猛然向前一指,一股内力激射而出,竟是将旁边的石头炸的粉碎,眼神中却是充满决绝之意,一身被血染红的白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内力已然在他身侧凝聚了起来。

        “姜兄,请!”方长客此刻眼神亦是决绝之至,强大的内力同样在他身上汇聚。

        方、姜二人此刻都在汇聚着自己的最后一击,这一击之下,胜负可分,生死亦可分!

        可二人却都未注意到骆养性的身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位少女,正是姜幼清!然而此刻她看着场中蓄力的二人虽是满心焦急,却是丝毫不能动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

        “方长客,协助朝廷要犯出逃,你可认罪?”

        西安府外一家驿站之内,骆养性与方长客二人相对而坐,两杯热茶摆在二人面前摆着,水汽从杯中缓缓升起当升到在二人眼前之时便缓缓散开,令人看不清此刻二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来也怪,此时已然入了五月,纵使西安府较之南直隶而言位置偏北,地势也高,可也是早已过了寒冷之时,但这间客房之内的温度似是极不寻常,较之屋外显然要冷了不少。

        “骆大人有话不妨明说,锦衣卫治罪何时需要认罪了?”方长客面对此人倒是不惧,只是一时之间却是不懂此人究竟意欲何为。若要治自己之罪,这一路上好吃好喝,丝毫不像是要问罪的意思。可眼下临近西安府却是问起了罪来,不免让方长客心生疑惑。

        “哈哈哈哈,方公子快人快语,本使便也直说了”骆养性前一刻还是笑意满面,可下一刻却是满脸的狠厉之色“姜幼清,你想她是死是活?”

        听闻此言,方长客心脏巨烈颤抖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透体而出一般。

        此时他与姜幼清二人都在这骆养性手中,若他要动手,二人简直是毫无抵抗之力。但方长客坚信骆养性断断不会在此时杀了姜幼清,因为清儿可是他用来胁迫姜家的重要筹码!但令他真正激动的却是他所说的最后那四字,“是死是活”!

        难不成他能放过清儿?

        方长客此刻内心中疑虑重重,皇上下旨要屠姜家满门,清儿自然也在这满门之列,依照旨意定然是活不成的!除非他敢抗旨!

        虽说考虑如此之多,却都只在一念之间。

        方长客开口道“自是要活,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好,若要她活倒也不难,本使这里倒是有一法可救她活命。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做了!”他不待方长客回答又继续说道,“本使离京之时,皇上曾许诺过,只要本使能杀了姜明隐,姜家的一切,任由本使挑选,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姜幼清!”

        “你是要我帮你杀了姜家主?这不可能!”方长客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当即断然拒绝。

        “不不不,本使是让你杀了他儿子——姜幼辛!”骆养性脸上的狠厉之色更盛从前。原来这就是他对孙承宗所说的对于方长客的惩处,以及放过姜幼清!

        竟是如此狠辣!

        若方长客不答应,姜幼清断然难逃一死,而姜幼辛亦在被屠杀之列,兄妹二人一个也活不了。可若是方长客答应他所说条件,若是让清儿知道了是自己杀了他哥哥并用他的命来换清儿的命,清儿不仅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甚至会想着杀了他,而且清儿这一生定然都会活在愧疚之中,甚至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感到快乐!这岂非是变相的杀了她?

        此刻场中二人陡然出动,一人枪出如龙,裹起阵阵狂风,另一人则是剑起惊鸿,剑气四射,撕裂着周身的空气,传出阵阵破空之声。

        枪起,繁花血景;剑落,玉碎玦裂。

        当世两大少年天才一战终是落下了帷幕。

        “白家主,烈火掌秘籍莫忘了交予本使。”骆养性转身离开此地,顺手还解开了姜幼清的穴道。

        然而此刻的姜幼清却如同死木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双眼痴痴的望向哥哥的倒下的身体,以及……那杆带血的银枪。

        久久、久久……

        向前迈出一步可终是昏倒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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