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的画
之后整整六天，知钗都没看到崇止，对方甚至没回家。
她知道他在忙什么，所以也没和他联系，国庆假期已经过了，但乔玖也没回来，知钗一个人在家，自得其乐地在书房里练习油画。
最近宁城又办画展了，上次自己的画被擅自放上去，到了中途又撤了下来，知钗一直很介意。这次听说那美术馆又要举办画展，便索性自己拿着作品去报名。
或许是这半个多月来每天都花很多时间来练习画技，新作品她只用一天时间就画好，然后抱着作品去找画展负责人。
这天下午两点，知钗来到宁城，撑着伞慢吞吞地走在街上。
最近一连几天都在下雨，因为假期结束，人们又开始上班，街上没几个人。
知钗思考着现在到底是该回家，还是去买杯咖啡，低着头正想得出神，半米外有辆车疾疾驶过——
被溅了一身的水。
紧接着，旁边传来一声笑，“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啊？”
“你怎么在这儿，”这声音很熟悉，知钗几乎立即听出来那人是谁。
“因为我还没过需要人陪着吃饭的年纪啊。”
对方笑眯眯地说着，伸手捏住她的脸，迫令她看向自己，“好巧啊？”
知钗意料之内地看到白嘉宁那张脸，“不巧，我不吃饭。”
“哦，但我要吃。”
对方再一次拽着她，往一处走去。
宁城公安局。
走廊第三间房是会议室，大门紧闭，小江从另一间房出来，若有似无地偏头瞟了眼——
“喂，”就被另一个人拉住，扯向一边。
“你小子，传销案的报告写了吗，”他抬头，看到的是自己的同事阿司。
“结果出来了吗？”小江答非所问，瞥了眼会议室那边，小声说，“他们讨论了快两小时了吧”
“你以为这案子这么处理吗，”阿司“啧”了一声，“很有可能会被无罪释放。”
“这是什么道理！”
阿司笑了声，“尽力就好，也不是什么都能顺心如意的。”
顿了顿，续道，“或许我该安慰安慰你？顾局他们都在为受害者争取，再等等。”
“说起来，今天怎么没看到萧哥？”
“去检察院了，说要去找负责这件案子的检察官。”
“叮——”与此同时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地方，知钗握在手里的手机发出声响。
此时她正和白嘉宁走在餐馆的路上。
和上次极其高档的酒楼截然不同，这次要去的餐馆，在一栋居民楼内。
偏头望向旁边，她刚要说话，就见旁边人瞥过来，“怎么了？”
“文华酒楼那桩案子，有结论了吗？我看网上的人说，下午会有判决书，但五个嫌疑人，包括文华的老板都会被判重罪。”
嘉宁不答。
可笑意却悄悄爬上知钗的眉梢，“你今天来找我吃饭，也是为了这事？”
“别对那些人有太多期待，”嘉宁说。
“我知道，但是——”知钗和他走在楼道里，看到堆在角落、散发着臭味的垃圾，面不改色地说，“你现在出现在这儿，应该意味着这件事会被严肃处理吧？”
“什么逻辑？”嘉宁问。
“如果判决书真的会在下午公布，说明警方在这之前已经将犯人们控制住了，而如果你要对他们动手，只能在这之前。可你现在在和我吃饭，所以——”
她弯了弯眼。
“把杀人说的这么淡定，你不觉得自己有点特别吗，”嘉宁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亲自动手？”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更愿意自己动手。”
嘉宁一愣，克制地道，“那案子确实是有判决了。不过这次来找你”
两人边说边走在楼梯间，两面都是黑乌乌的墙壁，上方仅有一个一平方米的小窗，阳光照进来，白嘉宁是被遗忘的那位，知钗看着他，觉得对方好像走到哪儿，哪儿就变暗了。于是本能地伸出手，攥住嘉宁的衣袖，往前一拉——
“嗯？”嘉宁正在说话，踉踉跄跄地走了一步，瞥了眼底下，续道，“我想问你和萧崇止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肯为受害者说话，帮犯人争取量刑？”
检察院。
往里走五十米后上楼，再右拐二十米第四间房，是文华酒楼一案的负责人、方萍洲的办公室。
有人站在前边，抬手敲门。
“那帅哥又来了，”几米外，是窃窃私语的人们。
“好像以前没见过他，新面孔吗？”
“叫萧崇止，这名字我听说过，在公安那边挺有名的，应该不是新人。”
“那他怎么对这案子这么上心。”
“唉，网上闹得这么凶，那监控视频又这么”
“你好，”忽然，桌子被叩了几下，议论得欢快的人们一抬头，便是崇止那张出众的脸。
“方萍洲今天没来吗？”他问。
“他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谢谢。”
崇止走到一处角落，拿出手机，“阿司，你把”
“萧哥，你还在检察院吗？顾局说服了那些人，那几个嫌疑人会被重判，”还没说完，便被急急打断，崇止听着阿司的话，眉头一皱，“判决书出来了？”
“还没有，说是会在两小时后发出来。”
“方萍洲不见了。”
“什么？他不在的话，检察院其他人也可以拟出判决书的吧？”
“你帮我查下他家地址。”
阿司一愣，“没必要去找他，萧哥，你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
“三分钟后我要收到。”
崇止说完，离开了检察院。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马路上，车道拥挤，珠子似的雨水打在车前玻璃上。
“受强冷空气影响，气象台将发布橙色暴雨影响，今明两日会有雷阵雨或局部大雨，部分地区的供电系统或受恶劣天气影响，请各位市民减少出行，不必惊慌。”
“可能会停电啊”车内，有人一面听天气预报，一面偏头看向外面。
模糊不清的玻璃窗上，倒影出白嘉宁的样子。
“按原计划行事吗？”开车的人抬头，透过倒视镜看向后方。
“当然，”嘉宁懒洋洋地应着，看到几米外一辆和他们反方向的车子疾行而过，积水溅湿行人的衣服。这一相似的情景，让他想起某位画家。
面对他的询问，李知钗说，“崇止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我不觉得，”嘉宁一如既往地否认。
却没想到她会说，“或许他只是没有像你一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呢？你不能因为他没做到就埋怨他。”
“我有埋怨他吗？”
最后两人居然是因为这个，争论起来，再没说一句话。
“四点，那个人应该在路上了吧？”开车的人将嘉宁从回忆里抽出。
“嗯，”他扭头看向对方，“你不是看着他离开检察院吗。”
“没错。”
“所以时间刚刚好，”嘉宁说着，残忍一点点从眼里渗出。
一栋豪华奢侈的房子，外面暴雨如注，里面灯光大开，十分安静。
有人站在客厅。
“谢老板，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忘记，文华那案子你放心好了”他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弯腰找东西，“没问题，不会被判刑的你不信的话可以现在打开电视看看。”
他说着，自己也从抽屉最里边揪出遥控器。
入墙式的电视被打开。
十几秒后一条新闻出现，“发生于九月二十五号的文华酒楼一案，现已有判决，四名持刀嫌疑人将被判以终生□□，以下将为大家报道此案细节”
打电话的人等了一会，讨好道，“怎么样谢老板，我说了你”
正说着，一道响雷忽然沉沉落下，家里的灯无征兆地熄灭。
“搞什么”男人摸索着走到一旁调试开关，却没丝毫反应。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边，谢老板问。
“没事，我家可能突然跳闸了，是之前那个账号”
“啪！”还没说完，被迫关上的电视机又忽地亮起，男人背对着客厅，听到异响后吓了一跳，烦躁地偏过头，却也忽然皱眉，眯起眼来。
好像有
一道闪电适时劈下。
屋内白亮如昼，只见那漆黑的电视机里，赫然倒影出两个人的身影！
他身后居然还有一人？！
雷声隆隆，男人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地缓缓回头，双腿却忽遭一击，跪在毛毯上。
与此同时，有人大步向前，左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右手卸掉他的肩膀！
“方萍洲，”对方叫出他的名字。
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方萍洲双眼凸起，双手颤抖着要抬起来
可又怎么能做到？！
对方牵制住他，听着他窒息前痛苦而悲哀的求救声，然后弯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
新闻播报员还在报道文华酒楼的那桩案子。
腰后的刀被抽出来，直直插进方萍洲的右肩。方萍洲惊恐地瞥向后方，就看到有人俯身在耳旁，温柔而邪气地说“我以前看电影，里面说有个东西既残酷、盲目又充满诗意，好像很矛盾对吧？但我很喜欢，因为如果没有它——”
刀子捅进方萍洲的右眼，血液飞溅，开了一地艳红的花。
“暴力必将敲开你的门。”
刀子在这一刻捅进他的心脏。
紧接着，泉先村的一个人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熟悉的女声。
“我觉得你没说错，”嘉宁站在黑与红交缠的地方，手一松，身前的尸体便倒在地上。
——在某些事上，他确实喜欢自己动手。
知钗沉默一瞬，似是察觉到什么，声音变得很低，“你在哪？！”
“看新闻了吗。”
“”
“想说什么？”嘉宁柔声说着，走到尸体面前，蹲身将那具躯体摆弄成跪地忏悔的姿势，欣赏一会，推门走进外面的电梯。
此时知钗已经回到家，站在客厅看着阴雨连城的外面，右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她几乎要握不住手机，便索性开了免提，将其丢在沙发上，“白嘉宁，我最近画了一幅画，今天将它带去宁城美术馆，如果之后有机会在画展上展览”
电梯从十九楼跌至地下负一，嘉宁走出来，钻进一辆车里。
在车子被发动的那一刻，他听到知钗逐字逐句道，“你应该去看看。”
电话被果断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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