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蒋梦知从夏繁星双手之间抽出右手，一把拍在夏繁星的手背上，用力握住。
“没事，我知道你就是最近糟心事多，大脑不听使唤了。”她说。
夏繁星这才觉得双脚踏在了实地上，游荡许久的情绪也终于在闺蜜的鼓励中逐渐沉淀。
她开始冷静复盘自己的感情。
尽管羞于启齿，但她还是不得不向闺蜜承认：“你之前说得没错，张慕白就是想拿婚姻当跳板。之前觉得我满足他的条件，现在碰到条件更好的，连跟我正式分手都等不及，直接勾搭上了。”
蒋梦知冷哼：“男人就这逼样，回头我推你几个情感博主，你多看看就明白了。”
夏繁星握了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我爸努力挣钱，我妈悉心照顾，我自己从小跟个陀螺一样学这学那，还考上名牌大学，进好单位，可不是为了当男人的盘中餐的！”
蒋梦知附和：“没错！我们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就是为了守护人格拥抱自我。那些妄图把我们当工具人的男人都给我滚蛋！”
夏繁星顿了顿，忽然扭头问她：“但你觉得赵斯晚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蒋梦知想了想：“管他为了什么，反正老男人这种生物还是离远点。”
夏繁星点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夜渐深，空气都静谧下来，唯有床头的加湿器呼呼地吞云吐雾。
夏繁星躺了好一会儿没有睡意，侧身抱住蒋梦知，低声说：“但我还是希望能遇到那种怦然心动、失去章法、直击灵魂的爱情。”
蒋梦知半梦半醒，哼哼两声：“谁不是呢。”
夏繁星将自己摊成一张煎饼，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片刻，她又觉得躺得腰疼，干脆下床趿着拖鞋去厨房倒水喝。
路过爸妈卧室，却意外听见门后传出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夏繁星停下脚步，正犹豫要不要敲门劝架，却听见苏婉茹声音骤然高昂：“我就想她嫁个好人家怎么了？！”
已经屈指贴在门边的手骤然顿住。
夏繁星站在门外，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夏明朗因怒气而变得粗噶的声音传出：“你能不能清醒点！你看看咱们女儿被你养成什么样了，大小姐脾气，除了读书弹琴跳舞什么都不会，人情世故也不懂。你倒是想让她嫁豪门，就没想过她嫁了豪门能过上安稳日子吗？还不得被人家吃死！”
苏婉茹尖锐道：“哈！那要找个张慕白这样的？图咱们家钱，把咱们女儿当垫脚石的？”
“跟你说不清！”夏明朗重重哼了一声，“找个差不多的得了，最重要是老实听话，不然咱们女儿拿捏不住。至于钱，大不了我多辛苦几年。”
苏婉茹忍无可忍：“你还能照顾她一辈子啊？找个没本事的废物点心，等我们没用了，她照样得吃苦！”她顿了顿，语气带了哽咽，“我可不想我女儿尝到家道中落的滋味。”
夏繁星听见老爸叹息一声，屋里的争论声也低了下来，大约是老爸去安慰老妈了。
夏繁星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她轻手轻脚地折回房间，刚躺到床上，蒋梦知被她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说：“你怎么还不睡啊？”
夏繁星瓮声瓮气：“这就睡了。”
蒋梦知没回应。
默了两秒，夏繁星又低低开口：“知知，你说我是不是很废很累赘啊？”
耳畔传来蒋梦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夏繁星侧身帮她掖了掖被角，随后整个人缩进自己的被子里，因为对父母的愧疚，无声地掉眼泪。
翌日，夏繁星破天荒地起了大早，还给全家人做好早饭，等苏婉茹出来，她正准备和蒋梦知一起出门。
苏婉茹震惊她突然转性，夏繁星却信誓旦旦，说要学着独立照顾自己照顾家人。
苏婉茹“嚯”一声：“囡囡，你睡糊涂了？”
夏繁星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暗下决心，要从细微之处开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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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周周二，hr把夏繁星叫进办公室，通知她实习期满，成功转正，成为新世界出版社真正的一员。
从hr办公室出来，夏繁星使劲憋住，才没有让自己笑成一朵浮夸的太阳花。
新世界出版社可以说是她的初心，尤其是出版社最具优势的童书系列，几乎陪她度过了整个童年。直到上初二，她的少女心开始萌芽，课余闲书才渐渐从儿童书籍转到青春文学。
可是，“新世界”带给她的温暖，却足以叫她每每回想童年，都觉得格外美妙幸福。
因此，当初投简历时，她才愣是没有听从妈妈的话，去做初中语文老师，而是毅然决然地投了新世界出版社的童书编辑岗。
“新世界”是业内翘楚，招聘条件自然格外严苛，普通学校要求研究生及以上，211/985适当放宽，本科也可。
夏繁星凭借名校学历和在校期间的优异成绩，再加上满腔热爱，为笔试面试充分准备，才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的幸运儿。
夏繁星喜滋滋地回到工位，从手机图库挑出一张玲娜贝儿花车跳舞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并配文——终！于！转！正！啦！
发送成功之后，她便放下手机埋头工作。
到中午，言言在微信群里喊大家一起下楼吃饭，夏繁星回复完，顺手点开朋友圈，才发现好多人给她点了赞，家人朋友老师同学……
她在评论区统一感谢大家，正要切回聊天页面，却突然又冒出一个赞。
看清是赵斯晚的头像，夏繁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如鲤鱼跃龙门般，腾地一下，跳得老高。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又看到赵斯晚在评论区留下两个字——恭喜。
夏繁星挠挠下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盯着这两个字出神几秒，最后鬼使神差地，戳进了他的朋友圈。
自从加上赵斯晚的微信，她还从来没去他朋友圈看过。然而点进去之后，她却大失所望。
赵斯晚显然不是个喜欢展示自己私生活的人，朋友圈最近一条状态，停留在去年春节，是通达百货祝广大顾客新春快乐的新闻链接。
夏繁星想起蒋梦知对他的评价——深不可测。
她忙不迭地退出，回到自己那条动态下，想了想，客套回复他一句“谢谢赵总”，连系统表情都不敢用，生怕引起什么误会。
言言已经在招呼人一起下楼，夏繁星连忙跟上，与同事们在楼下烤肉店集合。
此行一共七人，都是女生，气氛也格外和谐轻松。
言言作为老大，首先代表大家恭喜夏繁星转正，搂着夏繁星肩膀说：“以后我们组又多一员猛将了，大家齐心协力，延续我们童书组的辉煌。”
女生们气势如虹：“好！”
夏繁星被这种氛围感染，腼腆却不失激情地应和：“我一定会努力的！”
言言拍她肩膀：“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劳逸结合。”
夏繁星小鸡啄米般点头。
服务员端着餐盘进来时，夏繁星手机正好嗡嗡震动几下。
她掀起手机一看，是条未读微信。
点开查看，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赵斯晚在聊天框私聊她，也没说什么，只发来一个餐厅的网页链接。
夏繁星好奇点进去看，是星城最著名的空中旋转餐厅，四面全景落地窗环绕，可以俯视金沙江两岸美景，出了名的有价无市。
她眼皮一跳，隐隐察觉到什么，切回聊天页面，想了想，发过去一个“？”。
赵斯晚大约在忙，好久没有回应。
夏繁星吃得心不在焉，一会儿揣摩他到底什么意思，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大意了，应该后发制人才对。
可是，要撤回消息也已经过了时限。
夏繁星只能将错就错，看看他什么反应，再做打算。
不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夏繁星忙掀起来看。
赵斯晚大约学了姑苏慕容氏的斗转星移神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技能炉火纯青。
赵斯晚：？？
夏繁星后背因为这两个问号悄然升温。
她想了想，决定结束这场哑谜，回复：什么事？
这次赵斯晚倒是回得很快：不是说过要请我吃饭？
夏繁星咬唇，一时又被他模棱两可的态度弄糊涂，也不知他是真的在催她为派出所的事请客道谢，还是别有意图。
她小心组织措辞：你不会要我请你到上面这家餐厅吧？
夏繁星：我刚转正，工资很低的。
赵斯晚语气轻松：哈。
赵斯晚：那怎么办。
夏繁星抓耳挠腮，犹豫着在聊天框里写：要不我请你吃火锅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来得及打，她眼皮一抬，看见屏幕上赵斯晚又发来一条信息。
赵斯晚：不然我请你？
夏繁星指尖顿住，愣了两秒，突然上滑页面，回到餐厅链接，重新点开，恰好翻到一张颇具意境的内景宣传照。
餐厅水晶灯琳琅，缀着金色斜阳，穿黑色小礼服的昳丽女生优雅地站在餐桌边拉小提琴。
太明显，太有仪式感了。
夏繁星默默盯着手机几秒，随后切回聊天框，把尚未发出去的消息逐字删除，最后将手机按灭放到一旁。
脑袋莫名地开始升温，她感觉耳边听见了小火车轰隆隆的声音，过了会儿，又变成诗里那种打在油纸伞上的雨声，伴着丁香花的香气。
她心绪不定，继而又察觉自己在心猿意马。
夏繁星忙将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聊天中。
言言正在谈最近拿到的一个国外童话集引进出版项目，不知怎的，就提到了接洽好的译者。
言言说：“这位翻译老师了不得，是个特别牛的学者。要不是她自己也很喜欢这本童话集，才懒得接这个活。”
夏繁星身旁的同事接话：“就是上回来过咱们单位，齐肩卷发，高高瘦瘦，穿一身香奶奶套裙，特洋气特精致的那位小老太太？”
言言点头，又道：“说起来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你们猜猜她儿子是谁。”
一桌人好奇追问：“谁啊？”
言言捏着一根筷子：“通达百货的老板，赵斯晚。”
“喔！”众人惊呼。
夏繁星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竖起耳朵。
言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老太太的烦心事其实也跟普通人差不多。”
桌上有人笑：“这种条件还能有烦心事啊？”
言言说：“怎么没有？就说她儿子吧，有个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两边长辈都等着他们结婚，可两人就是没动静。催催他们，就回一句还不想组建家庭。”
有同事笑言：“什么不想组建家庭啊，多半是还没玩儿够吧。有钱人的世界，花样多着呢。”
嗡地一声，夏繁星如被当头一棒。
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等着结婚……
心猿意马瞬间被击碎，只剩下警钟在耳畔敲响。
——男人就这逼样！
蒋梦知的忠告也在这时浮现在脑海。
夏繁星内心直呼卧槽之余，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不止是因为赵斯晚试图脚踩两只船，更因为自己对他有过的种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她怎么就这么容易招渣男呢？？
恰好，赵斯晚又在这时发来信息，问她：人呢？
夏繁星面颊紧绷，心里冷笑。
但碍于爸爸与赵斯晚的交集，她并没有对他口吐莲花，只是疏离而客气地回复——
夏繁星：谢谢赵总好意，但那种场合不适合我。
她用力在屏幕上戳字，像是要将心中的羞愤化作刻薄的文字发泄出去。
夏繁星：婉拒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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