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4
风卷狂沙，遮天蔽日。细小的沙砾拍打在秦启的脸上，带来尖锐的疼痛。他抬手挡在眼前，眯起眼，透过指缝看向四周。
沙漠。
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沙丘延绵起伏，与暗灰色的天空连成一幅冷暖色相撞的抽象风景画。双腿陷在热砂中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秦启试探着向前迈进一步，甚至有细砂流进鞋子的硌脚感。
这也是宸星的成员的异能吗？
秦启疑惑的同时，发现这片广袤的沙海中，除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没注意到那人是一开始就存在，还是在自己走神期间突然出现的，但对方披着的暗灰色斗篷让他觉得无比眼熟。
是自己“死”前看到的那个人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秦启努力迈开步伐朝对方所在之处追赶，但对方速度显然比他要快，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秦启狠下心，张嘴喊道：“你好！请问……”
那道披着斗篷的身影顿了顿，转过头来。
金色的沙海忽然像海市蜃楼般消失无踪，秦启眼前又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以及房间里的两个不速之客。碧眼男人以充满蛊惑的声音说：“现在，请回到床上休息，等明天你醒来的时候，将忘记一切与学会有关的事情……”
“你们刚才对我做了什么？”秦启单刀直入地发问，却见两个不速之客都是一副被他吓得不轻的模样。
“白痴伊万！你哪个步骤搞错了吗？！”小辉吼着，像只发狂的小狼一般朝秦启挥拳袭来。
秦启长这么大从没跟人动过手，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也没走过三招就被小辉反剪住双手往地上按。叫伊万的碧眼男人在他们分出胜负后才一脸严肃地摇头道：“我确定刚才正常使用出我的能力了。你按住他，我再试一次。”
秦启闻言试图挣扎，小辉立刻更加粗暴地以膝盖顶住他的腰部，天知道半大的少年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秦启烦闷地瞪眼看着伊万手持淡黄色的水晶吊坠向他靠近，他甚至可以看清镶嵌住水晶的银饰图案。
这种时候但凡有点常识的也看得出伊万的能力是催眠了。
三分钟过去，伊万持握水晶吊坠的手维持着稳定的晃动节奏；
五分钟过去，伊万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握着水晶的手开始发抖；
十分钟过去……
“这不可能！”伊万猛地收起水晶吊坠，发出一声沮丧的低喊，同时，秦启掀翻一瞬分心的小辉，站起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看起来你们的计划出了点小问题，既然你们的来意不是要杀我灭口，我们能不能和平一点好好商量解决的办法？”秦启道。
小辉恨恨道：“原本是想和平点解决的，但既然没法催眠你，我只能动手了。”
秦启默然。
见伊万走向门边，似乎真准备跟小辉联手夹击自己，秦启丢出一句话：“我今天给朋友寄了信，如果明天我没有正常出现，他会去报社揭发宸星学会。”
“……”
小辉与伊万互视一眼，后者接道：“我们检查过你下午寄出的信了，并没有你说的这种内容。”
“那，我在邮局里面写好寄出的那封信，你们也看过了吗？”
“……没有。”短暂的僵持后，伊万不甘愿地回答。
秦启此时才觉得心中的大石落地了，微笑道：“所以，还是听一下我的意见吧，这件事其实本不必搞到如此麻烦的地步。”
·
于是凌晨三点，秦启跟着宸星的两位入侵者返回东城区沙井巷17号的地下房间，等待他们去找能够真正决定泄密事件如何处理的人来。
等待期间秦启甚至靠着椅背稍稍睡了一会儿，直至一阵浓烈的玫瑰花香钻入鼻翼，将他唤醒。
秦启睁眼看向来人，这次是真的感到非常意外——来人他认识，或者说，单方面地认识。因为此刻在他对面落座的中年女性是溪城有名的女强人，西顿夫人。只要是订阅了《溪城日报》的人，每年都会有很多机会看到报纸上刊登她又在某地开展慈善活动的消息。
年过四十的美妇人穿着一条暗紫色的修身丝绸长裙，披着乳白色的羊毛披肩，坐姿优雅，神态平和。
“听说您想要加入我们。”
“宸星的势力真让我惊讶。”秦启礼貌地坐正，点头致意并回答，“是的，我想这样会让我们彼此都更安心一些。”
西顿夫人闻言，微带责怪地侧头看了旁听的伊万与小辉一眼，道：“我能理解由于我的同僚们之前失礼的举动让您感觉到了危险，因此为了自保提出这样地解决方案，我不会虚伪地说即使您不加入我们也不会伤害您之类的承诺。但我必须提醒您，学会经手的事情对于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而言，有时候会很危险。”
“您是指类似今早……哦，应该是昨天早上古桥下面发生的那种恶性案件吗？”
这次西顿夫人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秦启明白这是因为对方还不信任自己，所以不会对自己透露太多。他认真道：“我想您应该已经从学会某个成员处听说了我之前来学会的原因。”
“为了解梦。”西顿夫人表示自己确实知情。
秦启点头继续道：“但我当时没有对周老详细透露我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向您介绍一下我那些奇怪的梦，或许您能告诉我，那些梦究竟只是梦，还是也属于贵学会研究的范围。”
这一次，秦启较为详细地讲述了半个多月来困扰自己的那些噩梦，这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幸而西顿夫人显然是一位有耐心的倾听者，全程都没有打断过他。
秦启唯一隐瞒下来的只有总在梦境最后出现的那个神秘年轻男子的事。
没有原因，就是不想说。而且他认为在谈判中，自己也应当保留一定的底牌。
终于，他的讲述结束了，这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与之相反的，西顿夫人面色凝重地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很不可思议的梦境，我恐怕不能立刻给你答案，因为到目前为止，您所说的这些噩梦还没有对您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不过，确实，值得留心，我们接触的很多古怪的事件都是从某个梦开始的。”
西顿夫人说话时，左手食指下意识地一下一下敲击椅子的扶手，秦启看得出来，对方正在思考和犹豫。
“我想，不管是出于保密的考量，还是您确实可能需要我们帮助的处境，我都没有理由拒绝您的加入。”终于，西顿夫人作出了决断，“但我需要给您设定一个考核期，我想您应该能理解。”
“我明白。”
“暂时就由小辉……”
“我不要！”小辉高声打断了西顿夫人将要出口的安排。
西顿夫人苦恼地微笑，改口道：“那就暂时由伊万担任您的搭档和引导者好了。考核期一个月，在此期间我希望您能待在学会内，并且保证不会甩开伊万单独行动。”
秦启接受了这两个入会条件。
反正目前为止，他是孤身一人，也还没有需要准点打卡的工作，在宸星学会住一个月换取日后的安全，并不算是亏本生意。
经过这番交流，至少明确了双方暂时的合作关系，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随后，西顿夫人离开了，秦启则由伊万领到一间地下休息室里安顿。大约是觉得自己被一个连搏击都不会的小白脸耍了，即使是暂时确定合作的情况下，小辉也不乐意接近秦启，而秦启也不介意他的态度。
喜怒形于色的小孩，心思单纯，等以后确信他没有恶意自然就可以改善关系。
拿出怀表看一眼时间，离天亮只剩不到三个小时。
伊万神情复杂地看着秦启泰然自若地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躺下，忍不住问：“你在邮局里真的写了信吗？”
“你呢，真的拆看了我下午寄的信件吗？”秦启反问。
“……狡猾的东方人。”伊万无奈地笑了笑。
他俩之前其实都是虚张声势，而很显然的，他的演技不如秦启，所以败了。
“算了，我还是欢迎你的加入吧。”伊万耸耸肩，不再介怀自己的失败，朝秦启伸出一只手，“你还可以再休息三个小时不到。天亮之后，我有任务要去巡城队，而按照刚才你答应夫人的条件，你得跟我同行——对了，友情提醒，去之前最好别吃早餐。”
秦启也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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