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有那么一瞬间，宁晗很想穿越回几分钟前，阻止自己的行动。
画廊的灯开着就开着吧。
又不用你付电费，管那么多干嘛呢。
看来前一阵关诗瑶当街晕倒的事，还是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否则她但凡冷静点，凑近后先观察一下，就该发现这人不是生病，而是喝多了在休息。
算了，事已至此。
宁晗无声地叹了口气，硬扯出一个笑脸：“老板好。”
房间里灯暗，从顾景明的方向，看不清她笑容中掩饰的尴尬。
唯独她那双眼睛，垂下来的角度有点可怜，又有几分天然的乖巧。
就是个娇气十足的女孩子。
要不是顾景明的后脑还隐隐作痛的话，他大概会真的这么认为。
顾景明不说话，宁晗就拿不准他的态度。
她虽然没上过班，但也听说过一些老板的脾气。
想到这里，宁晗就不自觉地抿紧了唇，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一次好心办坏事，就丢掉这份前台的工作。
不过反正不缺钱，丢掉就丢掉吧。
正好她这两天早上起床没那么痛苦了，说不定可以跟这间工具画廊说再见。
等被开除后，干脆直接回燕市。
与其跟梁弈待在同一座城市，还不如回去听父母念叨。
顾景明站起身的时候，宁晗的思绪已经从“完了失业了”飘到“该买哪天的机票回家好呢”。
眼看她还杵在原地，并且表情从纠结飞速变成期待，顾景明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现在就走。”
宁晗赶紧转身，到了门边还没忘体贴地帮他把门关好，“老板再见。”
房间里少了个人，转瞬便恢复了平时的寂静。
顾景明这才微微皱了下眉。
今晚赶了两场局，喝得有点多。
刚才本来只想坐在地毯上休息一会儿，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把沾了烟酒味道的外套扔进垃圾桶，顾景明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转身之时，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腰把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点开后淡淡地看了一眼。
和母亲的通话结束在十几分钟前。
应该是他睡着没声音后，那边就挂断了。
顾景明手机放到一边，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顾景明坐进沙发，抬手捏了捏眉心。
还是不太舒服，头脑昏昏沉沉的。
喉咙也渴得厉害。
片刻过后，顾景明起身，准备去楼下茶水间倒杯水。
到了一楼，他脚步忽停。
新来的前台居然还没走。
她坐在椅子里，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困意。
听见脚步声，她慢吞吞地抬起头，睫毛以很慢地速度颤了两下。
顾景明看着她：“你还有事？”
他不记得画廊前台什么时候有了值夜班的规定。
宁晗打了个哈欠：“我在等外卖。”
顾景明：“？”
没等宁晗开口解释，画廊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推开椅子过去开门，从外卖员打扮的人手中接过塑料袋。
然后转身几步走到顾景明面前，语气欢快：“运气不错呢，这么晚了还有店开着。”
说完，她便把塑料袋放在顾景明身旁的置物架上：“都是些能解酒的饮料，不知道你习惯喝哪种。”
不知怎的，顾景明忽然想起大半个月前，她送出那个蘑菇公仔的时候，也是用类似的语气说“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回想起那天收到礼物时的无语，他很轻地勾了下唇。
入主思腾以来，应酬时喝酒是常事。
顾景明没有靠外物解酒的习惯，平时通常睡一觉就好了。
可这会儿被宁晗仰头望着，他竟然下意识地解开塑料袋，目光扫过里面几杯饮料，最后拿了杯蜂蜜柠檬水：“谢了。”
“不客气，毕竟你帮过我。”
宁晗停顿几秒，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还没正式介绍呢，我叫宁晗。”
“顾景明。”
宁晗笑着点点头。
其实庄烁跟她提过，画廊的老板名叫顾景明。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很有眼光地选出展厅那些画作的人，竟然会是在关键时候出手相助过的好心人。
双重印象叠加在一起，让宁晗心中最后一丝对蘑菇公仔的执念也放下了。
给他就给他吧。
老板虽然长了张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的脸，可其实应该是个有品味又善良的人。
把蘑菇公仔送给他，想来也不算错付。
“那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宁晗暗自做好决定，出声告别。
顾景明看她一眼。
之前庄烁跟他汇报的时候，说过新招来的前台有男朋友，加上他知道宁晗是有未婚夫的人，所以他一直以为，宁晗是在等未婚夫接她回家，才顺便给他买了点东西醒酒。
可听她的意思，是打算自己回去。
“你未婚夫不来接你？”顾景明随口问道。
宁晗一愣，刚想矢口否认，就想起自己在庄烁那儿撒的谎。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他出差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宁晗在心中默默后悔，古人诚不我欺，撒一个谎果然要用更多的谎话去圆。
顾景明想了想，问：“会开车么？”
“会倒是会……”
宁晗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迷茫地与他对视。
顾景明扬扬下巴：“司机把车钥匙放门边了，拿去用吧。”
·
深夜，枫林水岸。
宁晗在楼下停好车，一打开车门，就遇见关诗瑶刚从外面回来。
关诗瑶也看见了她，等她把车门关上后，才多看了那辆豪车几眼：“我加个班的功夫，你就喜提新车了？”
宁晗解释道：“画廊老板借我开回来的。”
两人走进大厅，等电梯的时候，关诗瑶几番欲言又止。
宁晗上大学时就是出了名的漂亮，毕业后又没被社会毒打过，在她眼里就是个拥有美貌却不知人间险恶的小白兔。
要是那位老板让司机送宁晗回来，关诗瑶可能都不会多想。
可外面那辆车明显价值不菲，谁会那么大方，随随便便就把它交给刚入职不久的员工？
该不会是看宁晗单纯，故意套路她吧。
关诗瑶艰难开口：“你们老板，为人怎么样？”
宁晗静了三秒，才听懂好友话里的意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她先一步跨进去，“他就是人好而已，之前还救过你呢。”
关诗瑶：“啊？”
等回到家中，关诗瑶才终于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天她在路边晕倒时意识模糊，根本不知道是顾景明送她去的医院，更不可能认出楼下停着的库里南是谁的车。
“所以，你们阴差阳错遇到好几次，直到今天你才发现，原来他还是你的老板？”
“对啊，还蛮巧的。”
关诗瑶的八卦心顿起：“他长什么样子？”
“很帅啊，感觉是从小到大桃花不断的类型。”
解释完，宁晗奇怪地转过头，“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在想，”关诗瑶坦白道，“他今晚才知道你的名字，但在这之前你们就已经碰到好几回了，这不比你跟梁弈有缘多了！”
关诗瑶的意思，是想说你们既然这么有缘，能不能有更深一层的发展。
可这番话落在宁晗耳中，重点却完全偏移。
她直接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顾景明做错了什么，要被你用梁弈来侮辱。”
关诗瑶：“……”
·
第二天，宁晗挣扎着提前了一小时起床上班。
她担心顾景明早上要出门，早早将车开到了艺术中心的停车场，谁知到了画廊之后，却刚好看见阿姨从二楼提着垃圾袋出来。
阿姨工作时间不固定，只要在画廊营业前打扫完卫生就行。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九点以前见到宁晗。
“小姑娘今天起这么早？”阿姨主动寒暄道。
宁晗朝对方笑了笑，抬手指向二楼的方向：“他还在吗？”
“你问顾总？”阿姨说，“我来的时候司机就接他走了。”
想想也是，能有闲钱开画廊的人，哪会只有一辆车。
不过原来大家平时都叫他顾总。
宁晗记下这个信息，没再多问什么。
反倒是阿姨主动凑过来：“你看看顾总，崭新的衣服说不要就不要了，不就有点烟酒味吗，拿回家洗洗不就好了。”
年纪大的人，有时候难免唠叨。
宁晗没有在意，边开电脑边笑着回道：“他大概有点洁癖吧。”
她长得显小，像刚毕业工作的大学生。
加上说话总是笑盈盈的态度，无论对谁都不会摆架子，天然就有一种亲切感。
“什么洁癖哦，我看都是有钱惯出来的毛病。”
阿姨拿她当自己人，摇头提醒道，“那天我还听见他批评司机，说下雨天弄脏的地毯也不知道扔掉，啧啧啧，你可千万别学他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宁晗表情僵硬了一瞬，想起初遇那天，自己在街边站了一会儿，鞋底确实也沾了些泥尘。
按照她周围人的习惯，这种情况通常送去店里洗干净就好。
结果顾景明是直接把地毯扔掉了？
那么看来她没猜错，这人确实有洁癖。
阿姨打扫完离开后，宁晗坐在依旧没有客人的画廊里陷入沉思。
以前找不到人也就算了。
现在既然跟顾景明认识了，于情于理，她至少该请对方吃顿饭表达谢意。
主意一定，宁晗给庄烁发消息：【打扰一下，请问你有顾总的联系方式吗？或者方便帮我转告一声吗，我想请他吃饭。】
与此同时，思腾资本总裁办公室内。
庄烁看向手机，愣怔半拍：“顾景明你什么情况，属狐狸精的吗？”
顾景明睨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庄烁：“这前台妹妹才来几天啊，就被你勾引上了？不行，我要劝劝她。”
说完，他就边打字边念，“宁晗妹妹，听我一句话劝，我们顾总明骚暗冷，很难追……”
消息还没发出去，一道冷淡的视线就投了过来。
庄烁神经一颤，知道闹过火了，默默删掉了玩笑话。
他跟顾景明认识多年，对这人的脾气摸得够清楚。
心情好的时候，跟谁说话都带着散漫的笑意。
但要真惹到他，那种锐利的压迫感就会如山峰般碾压下来。
偏偏宁晗大概看到他的输入状态消失，回了他一个问号。
这下就很尴尬。
总不能告诉新来的员工，堂堂运营总监被顾总用眼神压制了。
庄烁清清嗓子：“说起来，明晚那个拍卖会，我不是有事去不了吗？”
“你想让她去？”
见庄烁不作死了，顾景明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思考回点头，“行，那就通知她。”
庄烁把消息发了过去。
很快，手机震了震，他点开一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
顾景明抬起眼：“笑什么？”
庄烁干咳一声：“是我鲁莽了，她肯定对你没意思。”
说完，他用一种“原来你也有今天”的微妙表情，欠嗖嗖地把手机递到顾景明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两人的聊天记录。
庄烁：【先不说这个。你明晚陪顾总出席一场拍卖会吧。】
宁晗：【呃，明晚？】
宁晗：【不是说好，前台不用加班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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