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到哪里去

抵达寒水镇，天已蒙蒙黑。

        街上行人稀少，商铺大都在收摊，好在客栈的灯笼未熄，两人踩着昏暗的沙路进店。

        “哎哟，二位客人。”伙计见了他们眼前一亮，迎上前来，“来的巧，晚点该打烊了。二位是住店吧？”

        墨孤青身无分文，看向身旁的方炽。方炽摘下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摸出几钱银子，递给伙计：“一间房，多的不用找，送点饭菜过来。”

        这位当然不是缺钱的主，从他的包袱里就可以看出，他却只要一间房。墨孤青不禁思考起他的用意。

        伙计接过银子，笑眯眯引他们上楼。寒水镇不算富庶，这间客栈并不华丽，胜在整洁。他刚一踏上木制楼梯，便感觉得到它有些年代。

        客房内也干净。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落，清晰看见一张桌子、四张凳子、一张床，床被整齐叠着，软枕像根长棍从那头横到这头。

        墨孤青站着在观看，方炽已经解了包袱和背后的剑扔到桌上，拉开凳子坐下趴起来。

        “啊，走了一天，好累。”他感叹一句，随后瞥见墨孤青站着，抽出一臂拉身侧另一只凳子，喊，“墨兄，别站着，快坐。”

        墨孤青顺他意思坐了，听见他说累，捏了捏他的肩充当按摩，虽然这几下聊胜于无。

        “哎，别光捏右边。”方炽舒服得眯起眼睛，抖了抖左肩，“左边也酸。”

        “行了，我就意思意思。”墨孤青立刻收手，转而托着脸，摆弄起方炽的包袱。五指扒拉开红缎面，露出里面的一大堆物件，那枚圆滑的红玉被覆盖在书籍之下，露出圆圆的一角。

        他对它很感兴趣，伸手不加遮掩地将它从书籍下拿出来，举在眼前看。

        “我猜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方炽放任他的举动，语气对比白天的热烈，似乎掺杂了夜的冷。

        墨孤青不否认，饶有兴致地把玩掌心的玉。玉是椭圆形的，晶莹剔透，灵气充沛，他有点爱不释手。“我猜你也有很多想问的。”他一向这样漫不经心。

        方炽直起身，一掌拍下他的手，双掌交叠，空气瞬间凝滞。墨孤青看向方炽，方炽凝视着他，二人无声对峙着，手心间那块玉感受着两边磅礴的灵力，渐渐发烫。

        “墨兄，你盯着它太久了。”方炽加重语气强调。

        “我想问的是，它是什么？”墨孤青的眼神不像方炽那么冷，含着淡淡的玩味，“现在想问，你是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在下火灵族最后一脉，方炽。”方炽将他的手按得更紧。风一吹，烛火摇曳，无端为眼前人清冷的脸添了几分暖意。方炽眨几下眼，视线稍低。

        “该……该你说了，你是什么？妖？”

        墨孤青有些惊讶，此人竟也是灵族，也是最后一脉。不过稍后他便觉得正常。既然存在，能遇到也不稀奇。

        “你从开始就怀疑我，紧紧跟着我，只要一间房，都是为了监视我。”他面色不变，顶着方炽的压力，慢慢抬起了左掌，又伸右掌去蜷曲方炽的四指，让方炽牢牢握住那块玉，“方兄，兄弟不是这么处的。我是妖，现在就吃了你。”

        “你是妖，我现在就斩了你。”方炽定下心神，斩钉截铁道。

        墨孤青叹了一声，语气温和，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凶，不激起对方那没意义的好胜心：“非也，在下木灵族最后一脉，墨孤青。”

        他默了默，忍不住补道：“火可以焚木，但你不一定斩得了我。”其实，有些话不说，也不会怎么样，这种好胜心是没有意义的。他知道，但他有。

        “那来试试吧！”方炽拍案而起，面上阴霾尽褪，显出兴奋的模样。不知这人的剑招，是否如他的人一样惊艳？

        他抽出佩剑捏起红玉，手指对准剑柄中心的凹槽，猛地将红玉推进去，乌黑的剑体瞬间被璀璨的红色流光缠绕。“这玉是我族至宝，剑是我的本命剑，名赤星，剑身可换，玉不可换。我受仙人指点，不对凡人使用灵力，白日在犹豫，还要多谢你解围。”

        “你不是凡人，来痛快打一架，如何？”

        十足的好战分子。墨孤青暗自评价道。既然想交朋友，怎么能扫对方的兴。于是他心念一动，青色的剑凭空浮现，他抓着剑鞘，旋身拔剑摆开架势。“好，这是我的本命剑，剑名丹青，我可不会让着你！”

        两人各放狠话，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突然，门砰地被踹开，两人瞬间收敛灵力一齐侧目看去。伙计端着菜盘子盯着他们，怒急：“你们两个！打架别在屋里打！打坏了你们赔啊！？”

        休战的理由有很多，墨孤青的是赔不起，方炽的是肚子饿。

        待到吃饱喝足，两人躺床上数星星。墨孤青没那闲情逸致，就闭眼听着方炽数。

        秋天的夜晚，风吹来可以吹散一切忧思。

        方炽数着数着，突然放了手，墨孤青开眼看过去，方炽道：“墨兄，你想不想近距离看星星？”

        “近距离看星星？”墨孤青重复一遍。

        方炽点头：“飞在天上看。你知道修真者吗？仙人就是修真者，他们会御剑飞行，而且长生不老，动动手指就能移山填海。”

        这方面墨孤青不曾听闻。“听上去比灵族厉害。”

        “灵族也可以修真，而且很有天赋。”方炽翻了个身，面对墨孤青，那双浅雾笼罩的眼睛让方炽有些出神，他伸手替他拨开一缕遮脸的碎发，接着道，“仙人告诉我的。我包袱里的书是我族的功法，仙人告诉我，练全了就去仙山找他，然后给了我张地图。我早就练全了。”

        “你仇家抢的是？”

        “是地图。我义父是武林盟主，他们怕我去了仙山，更撼不动我义父的地位。”

        “同为灵族，你的经历更精彩。”墨孤青感慨，“我出门历练，流浪来流浪去，枯燥无味，真羡慕你有个精彩的过往、精彩的去处。”

        “一起去？”

        “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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