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冥界
“喂，所以你那句话还算数吗？”
墨孤青穿枝拂叶，头也不回：“不算。”
“我有认真练习，现在我去追那花魁，一定会成功。”雷夜鸣在他身后悠悠跟着，将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刚亲吻完心上人的身体，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到时候我再来追你。”
墨孤青走得飞快，他随手摘了颗野果，听声辨位用力砸身后人：“别祸害人家姑娘，你要真闲就追我，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哪能再让莫师妹受这罪。
雷夜鸣稳稳接住果子，也不看有没有毒，拿指腹擦了擦就往嘴边送，清脆的果皮破裂声响起。
“好啊，现在开始我追你。”
＊
墨孤青在找纪冥风。纪空易离开后，他才想起来，他可以出去抓现行，哪怕对方动手，也可以求援。可惜，当时他被雷夜鸣影响得脑子空白。那小人已经不见踪影，他只能沿着脚步声碰碰运气。他怕那小人有几分真本事，还怕纪空易临时变卦，真去围杀纪冥风。
然而，他晚了一步。
溪水潺潺，扒开茂密的树叶，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溪边的草地上，横陈着一具新鲜的尸体，血液还在汩汩地冒，那惊恐的表情扭曲狰狞，墨孤青差点没认出他。
这个小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死不足惜。墨孤青直到他死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纪冥风站在这具尸体前，侧对墨孤青，眼神晦暗不清。他手里斜握着一把黑剑，剑柄点缀的黑曜石在树林隙间洒落的光下闪动不祥的光泽。
“冥风……？”墨孤青觉得他的气息有些陌生，喊得不太确定。
纪冥风身体颤了颤，缓缓偏过头来，眼里的阴翳如墨翻涌，张了张嘴，声音几不可闻：“孤青。”
阴翳变为深沉。
“孤青……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得不杀了他……”
“别离开我，别抛下我……”
他握剑的手在颤，声音哽哽咽咽，如同一个破碎的孩童。
墨孤青猜到他杀了人，也许那人暗偷不行，还想明抢，纪冥风失误之下，或是被逼无奈下杀了他。纪冥风曾经被母亲抛弃，觉得自己做错事以后，第一个举动竟是祈求身边人不要抛弃他。
生来就立在风口浪尖，何其无辜，何其缺乏他人的理解和爱。墨孤青再玩世不恭，此刻也严肃起来，思考要做些什么来安抚这个脆弱的男人。他走到纪冥风面前，微踮起脚拥住他：“别怕，我不会抛弃你。你没有错，我绝不会抛弃你。”
纪冥风狠狠一颤，觉得拥抱太温暖。他根本不在意陌生人的死活，那人想抢他的东西，死有余辜。他怕墨孤青就此疏远他，下意识说了那些挽回的话，他没想到，自己于演戏方面竟很有天赋。
墨孤青毫不怀疑地抱住了他。他想起相见时这个人澄澈的不含杂质的眼神，想起交谈时这个人通透明智、亲密包容的话语。墨孤青不带偏见，无论自己有什么想法都能理解，相信他同样能理解自己为挽回他而演戏。这个人、这个人好像命中注定能被自己接受，能被自己计划进未来。他会和自己长相厮守吗，像……夫妻那样？
纪冥风僵冷的身躯逐渐回温，甚至有些灼热，这一刹，他感受到心脏恢复跳动，有个念头疯狂轰响：要留住怀里的温度，永远留住。
他抬起没有握剑的手，慢慢将怀里的人按紧。
雷夜鸣在这个时候跟过来，他愣着看了眼，猛地扔掉手中野果扑过去：“墨孤青！离开他！”
他的手触碰到墨孤青的肩膀，只来得及看到墨孤青疑惑地侧眸，下一刻，黑暗铺天盖地。
昏沉、昏沉，墨孤青觉得自己在旋转，快要晕过去。
他模模糊糊听到了一句话
“不择手段……。”
＊
天空阴沉沉，有光照来，不像是天黑，倒像它本来的颜色。云都乌蒙蒙的，连成片浮动。
墨孤青最后看到的，是雷夜鸣惊慌的脸。等他醒来，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他躺在一个人怀里，这个人抱得很紧，他几乎无法动弹。他喘息了一会儿，等神识清明，抬头看，是紧闭着眼的纪冥风。
他准备摸他脸叫醒他，右手一动就被人猛地抓紧。他顺着看过去，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雷……夜鸣。”
雷夜鸣脑袋动了动，随后抬头，看看墨孤青站起了身。
“真是爱乱跑。”他无奈又好笑地说了一句，掸干净身上灰色的沙，蹲下来替墨孤青移开纪冥风的手臂。
“这里是哪里？”墨孤青边起身边环顾四周，这里荒无人烟，只有无边无际的灰色，或深或浅。
“冥界。”雷夜鸣扶着他，有些想逗他，“就是人间俗称的，阴曹地府。”
墨孤青确实被吓到了，他脚一崴差点跌倒，后者见机接了个满怀。
“我们死了？”墨孤青不敢相信。
雷夜鸣哈哈大笑，手顺着他脊背拍打，安抚道：“没有，没有。那小子发疯，把我们带到了这边。放心，有我在呢，你不会死。”
墨孤青沉默着思索，理解了发疯的是纪冥风，那时纪冥风的情绪波动很大，只是不知他如何做到的。他推开雷夜鸣，不忘呛他：“这就是你认真练习的成果？”其实挺有效。他稍微放了点心，可能是被这人转移了注意力。
雷夜鸣弯着唇：“我在你面前用不着那些手段，随心而为。”
冷风呼啸而过，响起呜呜咽咽的哀鸣，这环境，哪怕下一刻他们撞鬼都不奇怪。雷夜鸣不知从哪变了件黑斗篷给墨孤青披上，墨孤青想扔，但风一吹他就捏着斗篷紧了紧。
两个时辰未过，考核还未结束，他的灵力还封着。先将就吧。
＊
他们找了一处避风的岩石，墨孤青背着纪冥风过来，雷夜鸣建议由他拖着，被墨孤青坚决否定。
墨孤青放纪冥风躺在岩石上，探他的额头：“怎么还不醒？”
“晕过去了，过会就醒。”雷夜鸣翘腿坐着，看墨孤青又是摸额头又是清沙子的，表示不理解，“你一个灵族，和一只鬼亲热什么。”
墨孤青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是灵族，又怎么知道……纪冥风是鬼？”
“我慧眼识珠。”雷夜鸣调笑，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真美啊，用我用过的酒杯，说我喜欢听的话，笑成我喜欢的样子，你很懂怎么勾引我。”
墨孤青听见那个词，只想给他的脸来一拳。他那时和这人说了什么？他边回忆边道：“我讨厌无聊，我喜欢看精彩的故事，人间走一遭最大的乐趣不过是看戏。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没有勾引你。”
“哦？我深有同感。我喜欢你，喜欢到直到醉烟楼倒了，我还在追那花魁。毕竟按照约定，我只有追到她，才能去追你。我真诚地要她同意我的追求，并承诺我会甩了她，她却让我滚。”
你活该。墨孤青默默地骂。
雷夜鸣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感兴趣，继续道：“后来，她和她情夫练剑去了修真界，那年我没追，我想练练追女人的技术。结果发现，说什么都没有半个国库好使。”
墨孤青扬起眉：“柳秋烟的半个国库？”
“嗯，妖妃柳秋烟。我问她怎么追女人，她给我钱，说女人很好追，给好处就行。她说的不错，半个国库，换来了天下美人的心。”
“没想到，我才准备继续追，就先遇到了你。虽然规则变了，游戏还在继续，墨孤青，我会奉陪到底。”
墨孤青自动忽略混账话。他直摇头，在心底坚信，柳秋烟说的不对。应该有一种女人，善良温婉，聪慧坚强，不会唯利是图。他垂眼看着纪冥风，有些不想相信：“冥风一直维护的娘亲，竟会说出那种话。”
“柳秋烟么，这只女鬼，跳梁小丑罢了。她离了男人就不行，生个儿子随便丢，开栋楼卖假酒也随便丢。”雷夜鸣起身，搂他来怀里捂着，在他耳畔低低道，“我向美人们请教过了，我知道怎么让男人舒服，和我做吗？”
墨孤青未料话锋急转，这人莫不是忍太久了。他挣脱未果，想起曾经因为猎奇而看的讲龙阳的书，暗讽般戏谑道：“你睡在下面吗？”
雷夜鸣吻了吻他耳尖，不说话。
“你知道的那么多，你是谁？”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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