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男朋友（2）
8
男人可以爱男人吗？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我知道喜欢的意思，比如我喜欢许橙，我就想天天和许橙玩，但是这算是我爱许橙吗？
我不明白，转头看向她，想从她眼睛里面找出来一个答案。这个她问我的问题，在无言中我又反问了她。
“他说他爱我，可是最后还不是义无反顾的送死去了，都是放屁。他当年怎么就不敢承认呢，他可真没种。”
说着说着她开始小声咒骂起了许叔叔，她骂人很精彩，但是我现在没有心思去学。
原来爱是要承认的，到了极致的时候是还得愿意为对方豁出性命。
这真是一件难事，听起来就觉得辛苦极了。
于是我在心里暗暗决定，我以后不会去爱，也不要别人来爱我。我要做个冷酷的人，这样才不会被伤心。
“石郎，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不要告诉许橙许糯，好嘛？”
我点了点头，我已经从里面嗅到了一丝秘密的气味，而保密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另外今天的事就算是我想说，我可能也说不明白。
她用纤细的手指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感激的笑了一下，伸手顺了顺我的刘海儿。
“石郎你生的好，这是老天爷补给你的，将来肯定有大把姑娘爱你爱的不行。不像我一样，只要不像我这样就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了起来，忽得又是一笑，“疯了，我真是疯了，和你说这些干嘛。”
许橙妈妈很漂亮，我很喜欢她。但是她现在又哭又笑的，真的让我有些害怕。
就当我快要坐不住的时候，许橙回来了。我跟着他躲进了他的小卧室里，他好像也没法面对哭泣的李晴。
我俩面对面坐在他那张小床上，气氛有些沉重。
我从兜里掏出游戏机递给他，意料之中，他摆了摆手。
他像是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我，“石郎，你知道死了是啥样的吗？”
我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我是个聪明小孩，但我怎么可能知道所有答案。
“死了就是没了，什么都没有了，不存在了。”
我张了张嘴，我想给他讲讲我姥姥说过的那套阴间阳间的理论，但是仔细一想，这套理论破洞百出，于是我又闭上了。
他抿了抿嘴，话题一转，“石郎，你还记得你爸啥样嘛？”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对我来说爸爸类似于一个符号，很遥远。
许橙深吸了一口气，又快又急地吐了出来。
“王叔对你挺好的我觉得，咱们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个人有爸，要不然可太惨了。”
许橙笑了笑，过来抱住了我，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他也波及了我，我伸手抱紧了他，眼泪也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
9
那天回家之后，我冲着王叔喊了一声“爸”，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假装镇定的又叫了一声，显得我好像是特别勇敢。
我心里清楚，许橙要是不推我一把，我一辈子也喊不出来。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们开始长大了，就像竹笋露出地表后，拔节的速度让人侧目。
有时半夜我躺在床上，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体内的骨骼在霹雳作响，我想他也一样。
我给他画的画像从蜡笔变成了铅笔，一年画的比一年写实。他脸上的婴儿肥渐渐没有了，轮廓一年比一年明朗锋利，从笑容傻气的小子变成了笑容明朗的少年。
到了十五六的时候，已经有大胆的姑娘跑到他家楼下找他告白，但他总是委婉拒绝，我总是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哭着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幸灾乐祸，也许是嫉妒，但是具体嫉妒谁我也分不清。十几岁实在是一个非常混沌的年龄段。
可能是李晴这些年给他影响太深，他总是说，爱情就是狗屁，还是搞钱实在。听起来真的很臭屁，但我很高兴他这么说。
画室里也有姑娘对我有好感，她们总是用很包容的神情看我，但我不喜欢这种包容，我也不喜欢这些姑娘。
按照我姥的说法就是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爱搭理人。
这也是张莺歌数落我的一点，你这么内向，以后这样怎么找对象啊？人又腼腆又不爱说话，哪能留的住姑娘，到时候怎么结婚啊？
我觉得她真是在操没用的心，我不愿意搭理她，但是架不住她总是说总是说。
有一次我被惹烦了，我冲她嚷道：“那我就不结婚了！反正有许橙陪我玩。”
张莺歌听见这句话没生气，反而忽得笑了出来，她走到我身前扬起脸看我，那年我已经比她高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怼了怼我的额头，“傻儿子，你不结婚，人家不结婚啊。”
我梗起了脖子，“他也不结！”
张莺歌笑着摇头，好像是我在胡搅蛮缠，转身走开不理我了。
我突然就有点慌了，这些年我一直默认许橙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他就像是我人生的出场设定一样。
如果许橙要是结婚了，他就会有老婆，还可能会有小孩，然后他们一家出去吃饭看电影，然后，然后我算什么呢？一个死乞白赖的灯泡朋友？我们会不会越走越远，只有每到过年过节才见一面，会不会后来面也不见了，只是相互发发短信？
不行，我不能接受。
哪怕想一想我都觉得心如刀割。
天地虽大，但我再也找不到一个许橙了，他必须和我在一起，他必须和我最好。
10
我蹬蹬蹬的冲上楼，许橙给我开了门。他刚洗完澡，光着上半身，正拿着毛巾擦头发。
“许橙，你能不能别结婚。”
我说的很急，把结婚说成了“借婚”。
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啥玩意？”
“我说，你能不能，别结婚。”
我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重复完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许橙忽然笑了，整个人抖了起来。
“不结婚？你让我当一辈子老光棍子？”
我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受啥刺激了？”
“反正你就，别，结就好了。”
“你爸你妈又吵吵起来了？你觉得吵？”他笑着问我。
我违心地点了点头，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抄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冲着我扬了扬下巴。
“爱情到了最后果然都是一地鸡毛，不结了。嗐，老子就当老光棍了，你也别结了，咱俩到时候养老院见。”
他笑得肆意，带着水汽的眉眼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形状，说着扑过来伸手揉我的脑袋。
我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压过去也去揉他的脑袋，打闹之间，我抬头瞥见了他锋利的下颚骨，也感觉到他的喉结在我手心里滚动着。
我突然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我不动声色地重新打量许橙。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李晴对着我说的那句话，你生得这么好，到时候一定有很多姑娘爱你爱的不行。
这个片段一出现，我几乎有些坐立难安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许橙结婚了，新娘子长得很漂亮。他穿了一身帅气的西装，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领结。
他笑得开心，走到我面前和我碰了碰杯。
“我今天结婚，你咋回事啊？你咋一脸不高兴啊？”
我急忙摇头否认，勉强地冲他笑了笑。
“啧，看来以后你不能老是出来玩了。”
许橙一听又笑了，神采飞扬的说道：“还玩，玩个屁了，你也应该找媳妇儿了。改天让我媳妇儿也给你介绍个姑娘认识，你就别挤兑我了。”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说了，我媳妇儿叫我敬酒去呢。”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拿着酒杯坐了下来，我往四周一看，除了许糯我一个都不认识，原来都是女方的亲戚朋友。
台上在播放这两人的恋爱纪录片，司仪嘹亮的嗓门催得我难受，许糯拉着我说让我跟她上台去接手捧花。
梦里我浑浑噩噩跟着她走，站在了许橙和新娘子的背后，许橙低头笑着和她说了些什么。新娘子撩了撩头纱转头笑着看了我一眼，下一秒她背过身举起了捧花向我的方向抛过来。
那捧鲜嫩的花带着陨石降落的气势向我怀里砸来，紧接着笑声和掌声轰然响起。
许橙仰着笑脸跑到我面前，他抱紧我，用手砰砰地拍着我的后背。
“哈哈哈哈，你看，我是你兄弟吧，这种彩头都可着你来了啊。我就等着你结婚了啊。”
许橙笑，我也跟着他笑。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能看清他眼角眉梢的欣慰，我醒不过来了。
下台时，许糯乐着问我，“咋啦，你表情咋这么奇怪，被砸懵了？”
我没回答，她又接着问：“舍不得我哥？你咋跟娘家人一样啊，我都没觉得什么。”
“诶呀，石郎，你怎么了呀，感觉像是痛失所爱一样。”
我想笑，但是表情不听我控制，眼泪蓦然砸在手背上，烫得我一下子就醒了。
11
我想很少有人和我一样，在察觉到自己的喜欢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害怕失去的恐惧。
那天醒之后，摸着满脸的眼泪，我想也许我是喜欢许橙的。
在想通那一瞬间，我突然轻松了。这些年莫名其妙的嫉妒，看向他心跳不规律的瞬间，都有了解释。
六岁那年我决定要一辈子和许橙一起玩。十年过去了，我现在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了，但我不打算改变的我的决定。
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轻松之后我马上就害怕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万一他不喜欢我呢？
除了许橙没人能告诉我这个答案，但我不敢问他，有了秘密的人总是更加小心翼翼，我也不例外。
和我不一样，许橙很受欢迎。
他总是能从书包里掏出来情书，在这个媒介发达的时代，还有姑娘坚持着老派的方式来喜欢他。到了圣诞节这样的日子，他收到的贺卡一只手都拿不下，还总能拿回来一大堆包装精美的平安果。
他有太多选择了，怎么才能保证他想和我在一起呢？
我知道男人可以喜欢男人，那他知道吗？他可以接受吗？他会喜欢我吗？
问题和忐忑像潮水一样拍过来，我的心情总是起起伏伏。明明我还没准备把命都给他，但是怎么感觉他已经攥住我的心了呢。
我以前陪我妈拜佛，总是敷衍了事，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有人那么好心，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但自从我知道我喜欢许橙的那天开始，我也开始许愿了。我知道我这种举动非常不要脸，是我爸嘴里很嫌弃的那种“现用现交”的人。
但是，菩萨啊，请让许橙也喜欢我吧。
12
我第一次碰见韦伊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男生后来会和许糯爱的死去活来，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他长得很帅。
许糯问我，他和许橙比呢？
我不假思索的说了许橙。
我不觉得自己偏心，因为许橙真的很帅。如果你们遇见这样的人就知道了，不能和他在一起，都会觉得是自己的损失。
19年和20年之间的那个新年，许糯杀了人，在我家门口。
这不怪她，那个人该死。
许橙开始疯狂的跑医院，跑学校，跑警察局。他一向主意正，遇见大事也不慌，一件一件的去处理，盘算着钱去请律师。最崩溃的时候也不过是从警察局见完李晴出来。
他买了包烟，分给我一根，靠在路灯上给我点烟。
我俩都是第一次抽烟，呛的我直咳嗽，但他抽了几口就立马适应了。
“你说，这个是不是会记成糯糯的案底啊？啧，是不是以后上大学，找工作，嫁人都得受影响啊？”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又抽起了烟，语气很随意，“不过也没事，我养她呗。养我老妹儿一辈子，多省心，要不然还得给她相看婆家，不够麻烦的。”
这些话他不当许糯面说，但是他对许糯特别好。他老早就开始打工了，什么都干过，发传单端盘子，高中的时候当游戏代练，也试过自己开直播。学校里都穿着校服，所以大家都只攀比鞋，有一阵流行aj，他拿到代练的钱就先给许糯买了一双。
别的小姑娘有的，我老妹儿也得有。
他这么说的。
但许糯问起来，他就说随便买的，路边的莆田货。他怕许糯嫌贵。
许橙什么事都想自己扛着，许糯这事儿发生之后，他没说别的，就说了一句，“我对不起我爸。”
但我知道他要难受死了，如果有可能，他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愿意许糯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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