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干冰与醉酒
傍晚，皇宫中。
宫宴上，易迢迢从道具库中取出了适量干冰，提前委托了苏钦明放置于殿中。
待她们入场时，其间已经云雾缭绕，恰似一片云海翻腾。
众人颇为惊奇，只闻仙乐奏鸣，又见几名绝色佳人款款而入，好似天仙下凡，起舞弄清影，一派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之景，缈缈茫茫，不似人间。
待到乐曲声落，云雾散去，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深觉意犹未尽。
群臣交口称赞，有位年轻男子道：“早听闻易韶舞技艺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些稀罕玩意儿都是从哪儿来的？”
易迢迢答：“此物名曰‘干冰’，乃是我故乡传过来的物什，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儿。”
那人来了兴致：“哦？请问这物该如何制成？”
易迢迢微微欠身，抱歉道：“这是我的一位老乡赠予我的。这其中的工艺，我也不懂，还请大人恕罪。”
他倒不觉得怪罪，只是面露遗憾之色，又问：“如此好物，可有其他用处？”
“小女不知，只是觉得可用来模拟云雾，试过无毒无味后，方才斗胆一试。”易迢迢没敢说实话，这干冰的来源已经说不清楚了，若是被人知道用处远不止于此、再三追问的话，更是说不清。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那人喜笑颜开地向宋临渊请命：“王兄，臣弟以为，此物精妙绝伦，还请王兄下令，寻此能人巧匠，将此物发扬光大。”
易迢迢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人一眼，看来是宋临渊的弟弟？倒是不曾见过。
幸亏宋临渊驳回了他的请求：“这事暂且不急。”
又看向易迢迢，“倒是此次端午盛宴大为成功，百姓们赞不绝口，易韶舞，你功不可没啊。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易迢迢急忙说：“敬歌献舞乃是微臣职责所在，王上圣明，群臣贤良，君圣臣贤，方能有今日的歌舞升平。”
众人纷纷起身应和：“王上圣明，祝愿我昱朝绵延万年。”
“众爱卿快坐。”宋临渊轻笑道，“既如此，就请易韶舞入席同饮，其他人且先回去休息吧。”
礼乐司众人叩首告退：“是。”
文安安走在最后，忍不住驻足回头而望，见易迢迢再次被当众夸奖，还能得赐座入席，如此大出风头，不由得妒火中烧，只觉得怨恨而又不甘。
妙冬走在她身侧，轻声问：“安安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可是不舒服？”
文安安急忙缓和了神色，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折腾了一天，有些累了而已。”
她目光幽深地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淡淡道：“我们还算幸运的，这就能回去休息了，你看易韶舞，不知多晚才得歇息。”
妙冬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她不是这么爱出风头么？活该！”
文安安佯装讶异：“妙冬妹妹何出此言？可是对易韶舞有意见？”
妙冬忿忿道：“若不是因为她，漫烟姐姐怎么会被逐出礼乐司？也不知那贱/人在萧大人和王上面前使了什么花招，这才顶替了漫烟姐姐的位置，真是可恨。”
文安安忍不住笑了。
好久没觉得这么畅快过了。
“巧了，我也和你差不多的想法。”她表情阴冷，“我这有一个法子，可以对她略施小惩，算是给漫烟妹妹报仇。你可有兴趣？”
妙冬一怔，却是将耳朵凑近了些。
今日，君臣皆乐，开怀畅饮。
易迢迢想着难得完成一件大事，接下来的日子应当会比较清闲，也颇为放松。席间又有不少人来向她敬酒，她来者不拒，不知不觉间便饮了许多。
宴席散去，已是亥时将尽。
宋临渊看着仰面而卧，正睡得香甜、微微打鼾的某醉鬼，不由得有些想笑。
苏钦明上前来问：“王上，是要叫人进来将易韶舞送出宫，还是要扶她去偏殿睡下？”
宋临渊轻叹：“扶她去偏殿吧，找个人照料着，等她醒了再送她出宫。”
“是。”苏钦明唤了一名宫女过来，两人一同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易迢迢的胳膊，将她搀扶起。
却不料刚走没两步，她忽然耍起了酒疯，又喊又闹的，赖在原地不愿走。
苏钦明还被她拍了一掌，太监帽都差点被打掉，他下意识想扶正，便一下松了手，结果宫女独自承受不了易迢迢的重量，两人重重摔倒在地。
看着狼狈的三人，宋临渊又是好笑又是头疼，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孤自己来。”
“是。”苏钦明像是脚底下抹了油，话音刚落便急忙溜了。
宋临渊盯着熟睡的易迢迢看了好一会儿，沉吟片刻，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怀中的人果然不安分，正要乱动弹，宋临渊将手臂收紧了些，在她耳边轻声说：“听话，别动。”
易迢迢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只是忍不住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宋临渊呼吸一窒，缓了缓，才大步往偏殿走去。门口守着的宫女太监们都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宋临渊将易迢迢抱到偏殿的床榻上放好，这会儿易迢迢似乎已经彻底进入了梦乡，口中无意识呢喃着梦呓。
他就这么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
很奇怪的是，宋临渊竟然觉得自己内心毫无波澜，一丝杂念也无。
仿佛这会儿的易迢迢，不再是那个让他苦恼纠结的庆国细作，也不是让大家赞不绝口的礼乐司韶舞，她就只是易迢迢这个人，一个看似聪明伶俐、实则单纯可爱的姑娘。
直到夜渐渐深了，宋临渊才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腿，准备回寝宫。刚转过身，易迢迢却忽然醒了，有些不确定地喊他：“王……上？”
宋临渊回过头看她。
易迢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我是在做梦吗？王上怎么到我梦里来了？”
他笑着点点头，又走回床边：“是，你是在做梦。”
易迢迢顿了顿，又问：“如果是在梦里的话，我可以说心里话吗？”
宋临渊还是轻笑着点头：“可以，你想说什么？”
易迢迢目光呆滞地愣了好一会儿，又犹豫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问：“其实，王上您是知道的吧？”
宋临渊挑眉：“知道什么？”
“知道我是庆国派来的细作啊。”易迢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里也慢慢噙了泪。
她的内心深处，是讨厌自己细作这个身份的。
不仅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哪怕宋临渊并没有为难她，可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呢，难道堂堂一国之君还能不顾他人的看法，一味地包庇自己吗？
而且，欧阳鸿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只要回想起欧阳鸿那张脸，易迢迢就觉得恶心。
更无力的是，这样的事情恐怕以后还会有。
记忆中，原身曾遭受的冷眼与委屈也不少，虽然庆国君王魏时策有恩于原身，她是甘之如饴，可易迢迢却很想摆脱。
但借着别人的身子重活过来，她又无法抛下她身上原本背负着的责任，不免觉得十分矛盾。
以往是温室里的花朵，生活环境还算单纯，忽然见识到了人性的险恶，她的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许的不适。
宋临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易迢迢甩了甩脑袋，摒除心中的杂念，深吸了一口气，又低声喃喃：“但其实，我是身不由己的。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没过去，让她变得胆大，还是觉得这是在梦中，就可以肆无忌惮。易迢迢忍不住吐露心声，坚定地表明立场：“王上，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这里。这里的人很好，你对我也很好。你放心，我对昱朝、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即使身份特殊，我也不会做出有损昱朝、有损王上的事情。”
宋临渊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嗯。”
“但是，那边庆国王上吩咐的任务，只要是不会对昱朝有损害的，我还是会好好完成的。”
宋临渊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又附和道：“嗯。”
易迢迢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忽然从床榻上跪起，平视着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王上，你好帅啊，梦里的你也这么帅，嘿嘿。”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易迢迢浑然不觉，仍然自顾自欣赏着这人的逆天容貌。
直到机械声忽然响起：【粉丝+1。】
易迢迢愣了好一会儿。
她花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也不自觉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嗯？嗯？！嗯？？！！！
这特么不是在做梦啊！！！
卧槽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救命！
易迢迢完全清醒了，回想起刚才说过的话，不仅堂而皇之地自爆了身份，还调戏了王上！
调！戏！王！上！
她只觉得肠子都快悔青了，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胜酒力的人就应该滴酒不沾啊！喝什么酒！喝什么酒！！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易迢迢像个鹌鹑似的，把头埋进了被褥里，无声吼叫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等等，为什么会提示【粉丝+1】啊！
这面前只有宋临渊一个人啊！
难道……喝醉了发个疯，还把这人给搞圈粉了？
易迢迢惊呆了，这是什么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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