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阴夜祭
日轮破晓，一声鸟雀的啼鸣在交错的枝叶间传了出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第一缕阳光直射在晏绯的脸上。
“啧……”
他皱起眉，用手遮挡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厌恶这阳光。
唰啦一声，有人将帘子拉上了，房间顿时变得昏暗。
“昨晚好像有老鼠从窗户的缝隙偷跑进了房间，我早上起来查看了一下，幸好没咬坏什么东西。下楼取早餐的时候忘记帮你拉窗帘了，抱歉。”
裴镜玥将旅社提供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打开了房间的灯。
“不过，那老鼠大概是有主的，我相信它今晚不会来了，对吧？”裴镜玥笑道。
晏绯有些心虚，他当然知道她说的“老鼠”是什么。
不愧是灵调司的王牌成员，哪怕只残余了一丁点灵力，都被她捕捉到了。
……
吃过早餐之后，裴镜玥抓着晏绯一同研究灵调司提供的资料。
二人分析了一早上的资料，不知不觉又到了饭点。
因为是白天，所以附近那几家小饭店都开张了。虽说魏家村人烟稀少，但是自从旅游团在这边莫名失踪以后，有不少网红主播过来直播，也给这些小饭店和旅社带来一部分收入。
裴镜玥选了一家离旅社比较近的餐厅，拉着晏绯就进去了。
“诶，小刘，你现在赶快去县城买几沓纸钱和香烛，明天小祭祀用得到！对了，纸扎人也买几个，四个童男四个童女，记好了啊！”
只听见餐厅的老板娘突然吩咐员工进城采买丧葬用品，裴镜玥立刻警惕了起来。
看来这一趟来得正巧，赶上了魏家村的祭祀。只不过，听老板娘说明天的是小祭祀，莫非还有个大祭祀不成？
于是裴镜玥向老板娘要了两瓶饮料，老板娘送饮料过来的时候，她好趁机和老板娘搭话。
“诶，姐姐，我刚才听你说祭祀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呀？”
其实老板娘的年纪都够当裴镜玥的妈了。但是，灵调司的人哪个不是小嘴抹蜜？
四十多岁的老板娘见一个长得漂亮的年轻姑娘喊自己“姐姐”，顿时心花怒放。
想当年，她可是魏家村的村花！追她的人能从魏家村排到胤社县城呢。要不是因为那个混蛋……
自己没能出道当明星真是可惜了……诶，只有美女能赏识美女啊。你看，这姑娘长得靓又嘴甜，可招人喜欢哩！
老板娘内心暗喜一阵，然后答道，“哟，妹妹，你可不知道诶。明天呐，是魏家村的太阴小祭。”
“太阴小祭？”
“就是祭月亮。你俩要是胆子大的话，明天可以来大榕树广场那里看祭祀。”
说是小广场，其实也只是一大块黄土空地，只不过这块空地上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树龄有一百三十五年，至今还是枝繁叶茂。
“姐姐，那这个祭祀流传了多少年了？”
原本正在玩手机的晏绯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话，因为裴镜玥喊老板娘姐姐，所以他也跟着叫姐姐。
老板娘仔细打量着问自己话的男生。他长得甚是英俊，那双眼睛漂亮是漂亮，可惜眸子像个黑得不见底的深漩涡，一点鲜活之气都没有。眼下的那颗泪痣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感。
这个人好看归好看，但却让人产生无端的恐惧。
虽然他语气比较礼貌，但是老板娘还是听出了淡淡的疏离之感。
“这是你男朋友吗？”
老板娘并没有回答晏绯的问题，而是向裴镜玥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
“是的呀！”
裴镜玥拉过晏绯的胳膊抱了一下，将头微微偏向晏绯的肩膀，承认了晏绯的身份。
虽然昨晚才确定了关系，不过，却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
“原来如此……”老板娘松了口气，用余光瞥了一眼晏绯。
晏绯此刻的脸上有些笑意，之前那种冰冷而又诡异的感觉烟消云散，坐在面前的仿佛只是个热恋中的普通男生。
他似乎对裴镜玥的回答很满意。
“咳。”
老板娘咳了一声，接着说起了关于祭祀的事。
原来，太阴小祭从一百三十年前便开始了。
一百多年前的魏家村正处在一个特殊的交通枢纽上，四通八达的运输路线为这座小村子带来巨大的收益。一时之间，魏家村从一个贫瘠之地成为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地方；甚至有着“小天城”之称。
原本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可以一直过下去，可是当时的村长做了一个决定，打碎了所有人的美梦。
魏家村有一处大山沟，每次有货车运货过来都得绕很长的路来避开这个大山沟。村长为了提高效益，想要在这口大山沟上建一座桥，减短运输路线。
一个风水先生告诉他，想要建桥，就要打生桩。什么叫“生桩”呢？就是选用活人埋入地基里。
于是，等地基差不多建好，便在村子选了四个男孩和四个女孩作为生桩献给山神。
那个时候的村子虽然繁华，但村民尚未受到教化，最是容易相信鬼神之说。所以，大家都怕山神发怒牵连到整个村子，即使再不情愿也得交出孩子。
于是，八个七岁的孩子作为“生桩”被残忍地埋进了冰冷的水泥地。
四个男孩在桥这头，四个女孩在桥那头。
他们的灵魂被困在大桥两端，永远受着折磨。
……
讲到这里，老板娘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讲后面的故事。
“后来呀，村子的运势一年不如一年，桥头附近总是出车祸。大家都说，怕是山神又饿了，正寻祭品呢。”
说完，老板娘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后面的事情该不该说给裴镜玥。
“那后来呢？献上祭品了吗？”
裴镜玥见老板娘有些犹豫，便主动问她。
老板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献了。只不过，献上的祭品，是……是像你一样漂亮的外乡姑娘……”
自从村子的运势败完以后，村长急了，又请了风水先生。
这次风水先生说，山神饿了，想要新娘。
于是，来这游玩的年轻外乡女子经常莫名失踪。
过了一段时间，桥头那边的山林里便出现四具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尸。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高度腐烂，无法辨认了。
原本的村民们一户挨一户地搬离了魏家村，渐渐的，魏家村的人越来越少。
自此以后，每当九月十九日这天，村子便会以祭祀月亮的名义，来安抚这些千疮百孔的冤魂。
这就是太阴小祭。
祭的是生桩，祭的是新娘。
……
“山神新娘？山神这种东西，严格来说并不能算做神。没有哪个神明需要活祭，顶着神的名义索取活祭的，只有妖鬼。所以村长是在搞冥婚吗？”
裴镜玥端起饮料喝了几口，仔细分析老板娘讲的故事，无端的，脑子里却冒出来“冥婚”这个词。
她轻轻笑了一声，对晏绯说道，
“晏绯，你知道冥婚吗？”
“知道。活人和死人结婚。但是，冥婚需要‘契’为引，否则不予成立。不知道四个外乡女子身上是否有契印……”
晏绯尚未说完，便被裴镜玥一把夺过手上正在把玩的饮料瓶。
她贴着晏绯的耳朵说道，“饮料是给你喝的，不是给你玩的。可是，你怎么知道冥婚需要‘契’呢？晏、绯？”
……
什么我怎么知道？多读读灵调司的典籍吧你！
当然，晏绯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他不敢说出来。
万一引起她的怀疑那他还要不要活了？虽然本来就不是活的……
那只六苛鬼真的非常幸运，溜得快，没遭她毒手。
毕竟这位裴组长她上一次任务徒手捏断了狼妖的脖子，这种残暴行为却成为了灵调司人口相传的美谈。
到时候自己断了脖子，北境的那家伙肯定笑得晕过去。
“以前有位朋友连载过民俗漫画，我看了才知道的。”
晏绯十分真诚的向裴镜玥解释了一通，并且打开手机自证清白。
可是纤长的手指却按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晏绯对上裴镜玥的目光，只觉得她的眼神温柔，却带着几分怜悯之色。
“不必，我相信晏绯。”她微微笑着，对晏绯说出了一句表达信任的话。
晏绯却觉得一阵恶寒！
……
转眼之间就到了太阴小祭。
村民们摆上各种贡品，烧起了纸钱。虽说火光冲天，但是隐隐约约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风一吹起来，纸钱灰飘得满地都是。晏绯捡起一块未烧完的纸，细细端倪。
片刻过后，他随手把纸片投入火盆，跃动的火焰立即吞噬了纸片。
他望着裴镜玥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几百年前的往事。
他生前也曾和她一起庆祝过祭典。
那时候的琅隗国也是一片安盛之景。刚刚踏上帝王之路的少年，手段凌厉，背负暴君之名，却将琅隗治理得井井有条……
“啊——”
一声尖叫从人群中传出来，打断了晏绯的回忆。只见火舌突然蹿到一个中年男子身上，点燃了他全身的衣物。
他只能挣扎着打滚。身旁用罐子明明装满了水，却无人敢泼。
晏绯欲上前查看，裴镜玥却紧紧捏住他的手，假意安慰他道，“跟着我，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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