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世篇:身份揭露;饱受业障之苦
崇晖宫浴池。
大祭司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痛苦。
她刚刚消耗了极大的灵力驱散了日食，现在身体异常虚弱。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只留我一个伺候大祭司便可。”
毓珠禀退其余丫鬟，将大门紧紧关上。
“大人，奴婢尽快伺候您下浴。”她走到大祭司身边，解下大祭司的腰带，为她褪尽衣裙。
大祭司那莹白的肌肤上出现了诡异的红色妖纹，像蜿蜒的丝带一般，从后背一直延伸到腿部。
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在水里，那妖纹开始发光，片刻之间，那水竟开始沸腾了！
“呃……”
让她痛苦地并不是这沸腾的水，而是灵力失控带来的痛苦。这一池子的水反而是为了给她缓冲才准备的。
大祭司承受不了这剧痛。
疼！整个身体像是撕开一般！
她的后腰部位有白色的鱼骨状骨骼长了出来，比她的身高还要长上许多。那些骨骼一共有六条，又细又长，像是凤凰的尾羽一般。
勉勉强强维持住人形，她浮出水面。实在是太疼了，那些尾羽她暂时没办法收回去。
她睁开眼睛，瞳孔竟然变成了赤金色，仿佛一簇肆意燃烧的火焰。
“上神！”
毓珠急忙跑过去，用一把翡翠弯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伤口浸到浴池里。
殷红的血液立即在水中扩散开来，整池水都被染成了红色。血液迅速流失，却不见毓珠皱一下眉头，她也没有因失血而痛苦，就好像这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
她抬起手，骇人的伤口竟渐渐愈合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大祭司再次将自己浸在浴池中，借着毓珠的血运气调息。
殿内氤氲着水汽，温度不断增长，那池血水也在咕嘟咕嘟地沸腾冒泡。终于，体内横冲直撞的那股灵力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毓珠将她从浴池里扶起来。
那身红色的妖纹已经尽数消退，后腰生出的几条尾羽也收回去了。她脸色苍白，虚弱地闭着眼睛。被水打湿的黑发不断地滴着淡红色的血水，缓缓滴落在她白皙的身躯上。
“毓珠……”她睁开眼睛，唤了一声侍女的名字。
“上神请好生修养，切不可再以身犯险。”毓珠拿过帕子为大祭司擦干净身体，再换上干净的衣物。
“您为了驱散日食消耗了极大的灵力，业障加重，所以才会导致灵力失控。”毓珠满目都是担忧，“为了那孩子，真的值得吗？”
“毓珠，那是瑗儿的孩子，我必须得救。”大祭司无奈地笑着，抚上毓珠的脸颊，“你和瑗儿，都是我的心腹，她的孩子我岂能不管？况且……虽然她已经死去，但我和她的赌约还存在。”
“可是鹓雏那家伙背叛了您，她舍弃修为与凡间男子私定终身。为了个孩子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毓珠忿忿不平地控诉着，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指却轻轻点上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
“毓珠，这是在凡间。她的名字叫瑗儿，不叫鹓雏；同理，你是毓珠，不是鸑鷟。”大祭司提点她不要泄露身份。
“况且，她背叛的事，我已经不追究了。”大祭司微微一笑，不打算再探讨这个问题。
“是呀。谁能想到，崇晖宫的大祭司就是凤凰上神本人呢？”毓珠一边调侃着，一边倒了杯茶，递给身旁的女子。
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苦笑一声，“是不是特别可笑？哪个神明有我这般落魄，自己担任自己的大祭司？”
毓珠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整齐，放进木盆中。这些衣服，待会儿还得送到浣衣局清洗。
她听见自家上神说了句丧气话，便反驳道，“哪能啊？上神您本事可大着呢，如果不是鹓雏……呃，我是说瑗儿，如果不是瑗儿与凡人私通，害得您业障更加深重，您也不必来这凡间受苦。”
这倒也是真的。
凤凰虽然被琅隗国尊为上神，但却不是真神。她始终摆脱不了妖身，只是个有神格的妖怪罢了。凡是妖怪，都有业障。
……
几百年前，凤凰野心勃勃，她统领着妖界，妄想与人界、神界三分天下。
为了统率万妖，她将自己的血肉与灵力赐予五个心腹——苍鸾、鸑鷟、鹓雏、鸿鹄、朱雀。
这五只妖怪接受了凤凰的血肉，便与之结盟，将凤凰奉为君主，听她差遣调令。
妖界在这五位心腹的带领下，开始四处征伐，手段残暴，一时之间使得三界怨声载道。
凤凰渐渐感觉事态失控，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灵力不断地失控，有时候竟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司命星君告诉凤凰，她虽然通过血肉联结了这五只妖怪的灵魂，利用他们的力量征伐天下；但是，他们的业障却也会一一报应在她自己身上。
然而，就在凤凰打算到人界寻找清洗业障的办法时，人界的领导者揭竿而起，奋力反抗妖界的暴行。
人类很脆弱，但也很顽强。
他们的力量明明在大妖面前不堪一击，却能利用各种计策歼灭敌人。
凤凰麾下的五位大将越是施压，人类反抗得越是厉害。尤其是一个名叫琅隗的国家，他们的君主精通兵法，将鹓雏占领的城池尽数夺回。
最终，凤凰败了。
那男子一路杀进妖界，将利剑抵在她脖子上。
他承认，见到凤凰的那一刻，他动心了。
原以为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凤凰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妖怪，没想到，是一位明艳姣媚的美人。她半倚在软榻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美归美，终究是皮相。男子很快清醒过来，拔出剑作势要斩杀她。
因为业障导致灵力失控，她没有过多力气进行反抗。
她闭上眼睛，等着他下手。
杀吧，反正她死不了。
凡人的刀剑只能伤她肉体，却灭不了灵魂。
男子迟迟未动手，然后竟将剑收起来了。
他与凤凰立下一个约定——让凤凰作为神明守护琅隗国。
“为何？”
“我的妻子身怀六甲，我的儿子尚在襁褓之中，难免有人会对他们下毒手……我需要一位‘神明’来巩固我的王座，才能保护好他们。”男子回答道。
凤凰赤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妻子？儿子？那是什么东西？”她疑惑的问道。
在她的认知里，是没有妻子儿子这种概念的。
男子听见她的问题，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温柔地笑了。
他望着远方的国度，轻声说，“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软肋。”
“兵器？”
“并不是兵器。我的妻子悲悯苍生，所以才鼓励我举刀反抗，所以说她是我的盔甲；但是我也害怕，我不在的时候，她和孩子会受到伤害……”
男子耐心给她解释，然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这就是我的软肋。”
“原来是这样……”凤凰能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却体会不到他的感觉。
“你的名字是？”
“琅隗国国君，姬郁。”男子向她跪下，伏身行礼，“拜见凤凰上神。”
……
于是，兜兜转转，自己还是以不同的身份守了几代君主啊……
“毓珠，以前的我，是不是太过狂妄了？竟想要与人族争天下……”凤凰又是一声哀叹，问着身边的侍女。
毓珠握住她的手，“确实狂妄。但是我们五个更是错得离谱。明明身为你的臣子，却害得你……”
他们五个大妖接受了凤凰赐予的血肉和灵力，一言一行本该听从凤凰的指示；但他们却刚愎自用，一意孤行，造下多少杀孽，使得生灵涂炭。
特别是鹓雏，那丫头之前将人类的两支军队屠戮殆尽，被人族重伤后沉睡了百年之久，她一醒来，听闻凤凰败给了琅隗国，立即启程去了人界。
她是个暴脾气，不愿受这份屈辱，说了句什么“要为凤凰大人报仇”之类的话，于是便潜伏混进了琅隗，附在一名死去的人类少女身上。
那名少女名叫瑗儿，是琅隗国大司马的女儿，去庙里进香，却不曾想竟死于突发急病。
附在瑗儿身上的鹓雏，本想将琅隗搅成一潭浑水，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现任国君。
最终，她隐瞒了真实身份，舍弃修为，成为人类，与国君有了爱情的结晶。
但是人妖殊途，成为人类也終要付出代价。
于是，爱情带来的业障最终也报应在凤凰身上，凤凰的灵力失控的次数越来越多。
只可惜，鹓雏虽跨越了人与妖的界限，最终却还是逃不过人类唯一的结局——死亡。
……
“毓珠，把那个孩子抱过来吧。”凤凰整理好衣裙，梳洗一番，吩咐毓珠去将瑗夫人的孩子抱过来。
“凤凰大人对那孩子还真是上心啊……”毓珠撅着嘴，似乎不太乐意。
凤凰安抚她道，“没办法，那是可是大妖怪——鹓雏生下的孩子，我作为鹓雏的君主，不能不管。”
承翠抱着孩子，向坐在贵妃椅里的大祭司行了个礼。她偷偷望着这位大祭司，觉得非常奇怪。
这位大祭司刚才风风火火地从国君手里抱走小公子的时候，明明意气风发；现在才不过两个时辰，怎么就病恹恹的？
不过，就算是病恹恹的大祭司，也是端庄而威严。
“承翠，你可识字？”大祭司将手上的书递给她。
她接过书一看，原来只是一本普通的诗集而已。
“回大祭司，奴婢自小便跟在瑗夫人身边，字自然是识得的，四书五经也曾读过。”承翠回应道，“方才大祭司给我的这本书，是琅隗司修编撰的诗集《晦风小集》。”
大祭司很满意她的回答，点了点头，便说，“承翠，以后你便在崇晖宫当值。小公子交由你照看，等他长大一些，你要教他识字。”
承翠自然是欣喜万分的，能陪着小公子成长，那好不过了。她谢过大祭司，便将小公子抱下去了。
“那孩子命格如何？”大祭司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但是等了片刻也没人回答她。
“司命星君！你睡着了？”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恼气。
然后，一个白胡子老头就从房梁上跳下来。
“没睡没睡，这不是正在算吗？”老头反复掐了几次手指，算着那孩子的命数。
“嘿，真是奇怪了……”他脸色突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大祭司见他神情严肃，便追问。
“凤凰上神，这个孩子的命数，我只能算到二十岁。至于之后的，无论如何都算不出来啊……”
司命星君摸了摸胡子，慢悠悠地告诉她，这孩子命数太过凶险。那黑日，确实是大凶之兆，即使凤凰使用灵力驱散了日食，那也改变不了这孩子是个不祥之人。
这天下，还没有司命星君算不出来的命数。除了两种情况，一种是被测算者身份特殊，承袭天命，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另外一种，就是他的生命，在二十岁之后戛然而止……
“是吗？罢了，无论是哪一种，我总是得遵守和鹓雏的赌约……”大祭司长叹一声。
……
十五年后。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
眉目英俊的少年拿着一本书在背诵。因为年纪的关系，他的声音稚气中又带着几分成熟。
“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
好想出去玩啊……可是绯月一直让人盯着他背书。也对，前段时间玩疯了，这几天正好补回来……
“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终于背完了！下次灯会，约上绯月一起去看吧，她那么美的人，可不能总是待在这深宫里。
少年心底盘算着怎么将美人拐出宫。
“书背得如何？”清柔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大祭司安好。”监督少年背书的承翠向来人行了个礼。
少年一见到大祭司过来，眼睛里仿佛有了星光，熠熠生辉。“绯月，我已经背完了！”
绯月，姬晏为大祭司起的字。总是叫她大祭司，难免会生分，他和她可不能太生分呀！
“绯月，今年的灯会，和我一起去看吧？我可以向父王要一道出宫令牌。”姬晏那双清透而灿烂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大祭司，他贵为皇子，却对着大祭司用请求的语气。
绯月接过承翠手中的书，随意翻开一页。随后，她抬起头来，轻轻笑道，“别急，我考你一考。合格的话，我就跟你去看灯会。”
【作者题外话】：凤凰回忆里的琅隗初代国君姬郁只是男主的祖宗而已，不是男主的前世。他和凤凰是单纯的盟约关系，并不喜欢凤凰。（人家早就娶妻生子了）。。。。。另外，我取名字比较喜欢用变音或谐音，比如鹓雏（yuānchu），化名为瑗（yuán）儿；鸑鷟（yuèzhuo），化名为毓（yu）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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