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赌局
兽灵城东城，许向映置办的那座宅邸中，两道人影分席而坐。
今日许向映得柳轻衣关照，被宗门执事堂转调入内门，从此内帖外帖齐手，自有一番欢喜在其中。肖红妹更是亲自下厨，同几名婢仆一起弄上了一大桌灵食膳品。
师兄弟二人酒过数巡，宴罢起身，歇在偏厅一角拉起话来。
“师弟，你听说了没有？最近仙圩场上出了大盗贼，城主府已然搜了好几天了。”
“略有耳闻，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不说这个。方才我见嫂子气色不错，那延寿丹你给她服用了么？这等效果确乎是神奇。”
“托师弟的福，红妹吃了延寿丹已然压下体内寒疾，上次喝了我从乐坊中带回来的血镰蚁灵酒，那寒疾竟然愈见消退了。”
“还有这事？！”
“可不是。师弟啊，你今日既然有空出来，不如咱们再去仙缘乐坊转转，好给你嫂子续点灵酒出来。”
“甚好，那走吧！”
……
仙缘乐坊，近日间仙客稀散，眼见两道人影跨进大门，胖子已是打跌儿迎出，待见到来人面容，却是脸上一怔。
“柳上仙，这厢有请。”胖子扬起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蔌红在不在？”柳轻衣一边拉着许向映上楼，一边问了声。
“不在，她有事出去了。”胖子答得很干脆。
“那叫什么小莺的在不在？”柳轻衣脚步一顿。
“她有客。”胖子杵在原地。
柳轻衣脸色阴沉地看向胖子，“你们这个样子，莫非是故意的？”
“不是，上仙误会了，小莺真有客。”胖子一阵花枝乱颤。
“那就……叫那个小春娇来，是不是又不在？”
“小春娇在！一准儿在！上仙稍等，我马上去叫。”
少时，三楼雅韵厅，一名女子咿咿呀呀地唱起曲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好了，别唱了，你是没吃饱饭还是咋地？”
“那……公子，奴家给你舞一套剑可好？”
“舞吧，别站那么远，难不成凭你还能伤到我？真是好笑。”
“师弟，你还是让她站远点。”
……
缈远峰上，柳轻衣仍旧每日清晨按时到重明堂前点卯，偶尔到东极上慶洞向聂重请安。
当然，晚上也不再出来，白天却是光明正大地到仙缘乐坊中厮混度日。
许向映自然是隔三差五地跟着跑去蹭灵酒，偶尔也点一两名女修看看剑斗。柳轻衣在东城府邸中盘桓间隙，将无妄剑斋小册子上的剑诀陆续传了他。这也使得他往往看上一阵，便要下场同坊中女修斗上几剑，兴奋之情大溢于言表。
这日，仙缘乐坊二楼，一名长相极为冷峻的男子站在廊道间，朝着走上楼来的柳轻衣团手一揖道：“柳道兄，请留步。”
柳轻衣一愣看来，见是一名熟人，脸上表情略显玩味，“干什么？”
冷峻男子面容一缓，殷殷地道：“在下岩山宗刘彦华，前次多有得罪，还请道兄见谅。”
“说这些干甚？我又没找你。”柳轻衣愕然道。
“道兄容禀，在下观道兄进境神速，此等资质在我南境万中无一，实是我辈倍望企达之楷模。在下心中钦佩之际，偶尔想起以前多嘴之事，常常心中羞愧难当，及至今日，已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一心只想当面陈说，又恐触言伤怀，痛彻心扉难以自持。数番辗转纠磨，终是抱定初衷，行此挚诚之表，乞复冰释之态，以解胸中长久之郁结。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候见道兄，彦华何其幸也！”刘彦华嘴角一阵颤抖，眼眶微微泛起红光。
“这他娘的……仙人板板。”柳轻衣眼睛瞪大如铜铃，一瞬间仿佛听到自己耳朵掉到了地上。
五日后，仙缘乐坊。
“四儿子，刘彦华几天没来了？这龟儿子借我一千灵元石，竟然就跑没了影儿。”
“三天没来了。上仙，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叫四迩仔，不叫四儿子。”
“读起来还不都一样，你偏要讲究。今次我要点小红薯，速去叫来。”
“对不住，上仙，蔌红有客。”
“谁？”
“裴少宫主。”
“以后我没来之前，能不能别让小红薯待客？”
“上仙，恕罪，咱们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人待客的道理？再说了，就算我们同意，你那小红薯她也不愿意呀。”
“那倒也是，那我挂帐先定小红薯一个月，行不？”
“上仙，你次次都要挂帐，结账时还要克扣打折什么的，花那点灵元石委实有些小气了。也别说定一个月的话，裴少宫主打赏一天都比你十天花的多。”
“那狗东西，我忍他很久了，哪天我必打断他一条狗腿，出一口恶气。”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声音：“打谁？”跟即一名华服青年推门走了进来。
“谁答应，便是打谁了，还用问？”柳轻衣一愣再接一笑。
“你还别说，我也忍你很久了！还想要打我？仗着你是上仙门的人，就来这边耍威风是吧？前次出来查案诬陷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嘿，结果怎样？实话告诉你，我娘乃是你们天兽门雷门主的座上宾，你能拿我怎样？还要拿持帖使者的身份来压我？！”华服男子声色俱厉地道。
“那倒不必。”
“哼，不必？要不是看在你是天兽门弟子的份上，小红会陪你？我哪次不比你给的多，你这不要脸的乌龟王八。”华服男子越说越是激动。
“你骂谁来着？我看你今天是狗身装了豹胆，莫非真想跟我拼上一拼？来来，哥哥让你一只手。”柳轻衣心知此人有随侍扈从，已是两眼直往门外打量。
华服男子轻蔑一笑道：“拼？那倒也不必，你就问你，敢不敢和我赌上一把？谁输了便从此不许踏进乐坊的大门。”
柳轻衣面上一怔，有些莫名其妙地道：“嗯？！你先说说怎么个赌法？”
“找两名乐坊女修斗剑，咱们押一把大的。谁输了，谁就滚出去，以后都不准再来。”
“要押多少？”
“三万块灵元石，敢不敢？”
柳轻衣看向那人腰间的囊袋，暗暗想道：“三万都要赌，这位少宫主恐怕是富到流油了。”
“到底敢不敢赌？不敢赌，就滚出去！回你的天兽门好好修炼，别出来丢人现眼！”华服青年一脸鄙夷地道。
“小儿郎，这话太伤人了不是？当着这些不谙世事的杏豆儿，我岂能让你这小青瓜蛋欺驳了面子。”柳轻衣一瞬间血涌上头，怒笑一声道：“三万太少，要押就押个整的，我出十万灵元石，你敢不敢跟？”
“哈哈，你能拿得出来十万灵元石？我告诉你，谁要是输了拿不出来，不但以后不许进，今次还得脱光了衣服出。”华服男子一脸阴沉地道。
“一言为定。”
少顷，二人将乐坊女修排定抓阄，各执一个纸团对展而来，却是小春娇对上了莲花白。
一炷香时间不到，二楼中间碧池所起的白色悬台上，两名白衣持剑女子对角而立，却是一个白皙端庄，一个娇俏可人。
华服青年看向台上，凝声道：“莲花白，你要是赢了，赏你三千灵元石。”
“多谢少宫主。”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小春娇，你要是输了，我必再掐你一回肚脐眼。”
“公子，不要啊。”那名娇俏女子浑身一抖。
“哼，知道怕了？好自为之，要是打不过莲花白，到时我还要天天点你，一个灵元石也不落给。”
“公子，饶命啊，做个好人吧。”
“呵，好人不长命。”
十数息之后，两柄银剑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两女的身形起伏，娥然跳纵之间，白裙飞展，端的煞是养眼。如此斗过一阵，两女各擅胜场，论气息灵寸，小春娇却是略显不及。
柳轻衣看过一阵，心中微微一沉，已是魂链暗传，唤出了小灵猫隐于半空。
小灵猫这刻去时，行迹不显，浮空掠动。既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放任何灵能，只在两女之间穿插不定，不时耸起毛茸茸的身子，往那名白皙端庄女子的胸襟、脖颈间蹭去。累得此女斗过片刻就是一声娇嗔，再过数息又是一声怪叫。
半晌之后，白皙女子下盘一阵突兀扭抖，整个人咿呀一声，软绵绵地滑倒在地。
小春娇一见之下，惊喜回头，“公子，我赢了。”
“不应该呀。”裴少宫主一脸苦涩，提溜出一个绣青囊袋，放在廊桌上，转头便要走。
柳轻衣一把收起储物囊，唤住裴少宫主道：“谁让你走的？给我坐下，我还要赌，不许走！
裴少宫主面上一苦道：“大哥，我不赌了。”
“方才你想赌，我就陪你赌了。现下我赌瘾上来，你却要走，是何道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大哥，我……我没那么多灵元石了。”
“你还有多少？”柳轻衣眼神一闪。
“还剩两百多。”裴少宫主吃吃地道。
“姥姥！”柳轻衣爆喝一声，脸上愠色一闪，“不行，必须赌，你自己再想办法凑十万来，你不是还带了两个人么？让他们给你凑！”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廊道蹿上来一黑一灰两道人影，齐齐凝声看来。
那裴少宫主见有人上来，口气一逞道：“哼，不赌又怎样？”
“哼，今次要是不陪我赌，我便要打断你一条腿。”柳轻衣声音略显幽深。
“尔敢！”那两名扈从一起喝道。
裴少宫主更是脸现狠戾，冷冷地道：“你倒试试！你这乌龟王八……蛋。”
那个蛋字尚未出口之际，柳轻衣已是身形一纵而出，口中轻吟：“风极术。”化为一道紫光极速掠近。
两名通元境前期的扈从面上一愣，齐齐向前一拦，不料旁地里蹿来一道黑影，左右开弓拍中二人腿脚。直接将二人腿脚拍得向内凹陷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宛如一对大号的罗圈腿，当即蹲伏到地上。
柳轻衣金元聚手，身形急进，将两人递来的数道仙术拍散，又起两道化冰术近距离打入二人体内。以其通元境五层之能，几乎顷刻间便凝住两人丹田。
裴少宫主身子一抖，退步纵躲间，被柳轻衣一巴掌扇在脸上，打着圈倒伏于地，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叫喊。
“你再叫？”柳轻衣又一巴掌扇在裴少宫主脸上，一阵闷雷似的嚎声响起。
不多时，又手持一柄紫色圆环，朝着裴少宫主的左腿比划了一下，“继续叫！”说着作势欲敲。
“等等！柳道兄，还请手下留情。”一名身着紫裙头梳高髻的女子纵下，惊声喝阻。
“云妹！……救我！……”裴少宫主声音悠长而瘆人。
“你们赌归赌，在坊内起殴打斗恐怕有些过了。”云菲菲大为不满地道。
柳轻衣没理云菲菲，看向摊在地上的裴少宫主，冷冷地道：“方才是谁说拿不出灵元石，以后不再踏足仙缘乐坊大门，还要脱了衣服滚出去？”
“柳道兄，还请给菲菲一个薄面停手如何？”云菲菲脸现求恳之色。
柳轻衣身形一顿，抬眼看向紫裙女子，呵呵一笑，瞟了一眼裴少宫主道：“呵，你小子虽然蠢，赌得也还算老实，今次既然有美人相请，我便饶了你这小青瓜蛋。”
“多谢道兄。”云菲菲心中一缓，一抹笑意泛起。
……
四楼，仙缘乐坊云坊主的房间，既不宽敞，也不显得狭窄，一切都刚刚好。
柳轻衣看向对面，“你……”
云菲菲轻点娥首，语音矜腻，“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是被逼的。”
“我……”
“我今天让你放了裴杨绍，你这么给面子，菲菲很承道兄的情哩。”
“难道……”
“难道你没感觉到吗？茫茫人海中，你能来到咱们仙缘乐坊，是多么地不容易。菲菲能够认识你，又是多么的幸运。”
“那……”
“那时你刚来的时候，满面青涩，虽是略有误会在先，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等缘分，奇是不奇？”
“我现在啥也不想说了，你就说你想怎么着吧。”柳轻衣脑袋撞钟，闷吼一声道。
“你不会真要裴道兄按照赌约，从此以后不许来咱们仙缘乐坊吧？”
“赌局本是作戏，岂能真不要他来，断你们生意，不是我辈作风。”
“道兄真是爽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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