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藤鞭

若是真不愿意，闻惊鹊完全可以抗旨不尊，再强硬点的，尽可以把眼前的女官赶出去。

        但这个想法只在脑海中出现一瞬，就被闻惊鹊放弃了。

        他是生着病，却也没病傻了，他前脚把女官赶出去，怕不是紧跟着就要被赶出皇宫。

        闻惊鹊已然意识到，他不能完全依靠前世的记忆，那些前世发生的，这一回全然变了样子，也不知是因他贸然自荐的举动，还是某些他不敢多想的原因，让原本的故事线偏离了既定轨道。

        片刻之间，他的思绪几经回转。

        最终，他垂头，哑声应道：“是。”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所谓的学规矩，开头便是重击。

        女官抬头看他，嘴唇开合着，身后跟着的宫女皆上前半步：“既如此，闻太子可还记得，前日御前失仪，当罚。”

        “念在太子殿下来于外族，不知我大齐礼数，又有皇上开恩，本该杖责三十，改藤鞭小惩大诫，还忘闻太子引以为戒，莫要再犯。”

        齐朝宫规，杖责是要脱掉衣服，绑在长椅上，赤条条受刑的，而藤鞭虽不至于脱光，但也要掀开衣裳下摆，鞭在小腿上。

        话音刚落，闻惊鹊忍不住变了脸色。

        女官才不给他多余的反应时间，一摆手，随从的宫女从背后取出藤鞭。

        藤鞭不重，细长，打在身上也不会留血痕，最多过后淤肿，疼痛难耐罢了。

        “本宫——”

        “太子殿下可要想好！”不等闻惊鹊说完，女官贸然打断，“本官是奉了皇上旨意，殿下若有不满，亦是冲着皇上去的。”

        她是真真切切把准了闻惊鹊的命脉，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他被迫放下试图反抗的双手。

        下一刻，旁边的宫女上前，一左一右箍住他的肩膀，这些宫女是做惯了粗使，力道大得惊人，五指稍一用力，仿佛是要掐进肉里。

        另有一人挽起闻惊鹊的裤脚，他只穿了单衣，倒方便了对方。

        “冒犯了。”女官漫不经心说了一声。

        伴随着藤鞭破空的“咻咻”，鞭尾毫不留情地贴到闻惊鹊小腿上。

        “唔——”他自认很能忍痛的，但几鞭过去，仍是浑身冒冷汗，嘴角溢出两丝呻吟。

        最后一鞭甩完，两侧的宫女松手，闻惊鹊再也站不住了，踉跄半步，直接跌在地上，重重喘息片刻，指尖都在打颤。

        之后几天，他每日都处于水深火热中。

        闻惊鹊的小腿才挨过打，根本站不久，可那教规矩的女官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偏要他每日站足三个时辰，之后才是教条说教。

        说来讽刺，偏殿里的所有人都称他“太子”，听着尊敬极了，可真做起事来，并不比其他内侍多得宽待，甚至在某些要求上更为严苛。

        女官说：“太子殿下在焱国贵重，可到了大齐，又要侍奉圣驾，万不可再端着架子，皇上仁慈，免了殿下礼节，殿下却不可恃宠而骄，见皇上当行跪礼。”

        说起跪，这又有的练了。

        殿内殿外，甚至是御花园的石子路上，依次跪满十个时辰，这才能彰显虚心求学的态度。

        闻惊鹊被折腾得够呛，几次想撂担子不干，可他连裴骞的面都见不着，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到最后，他的膝盖一片青紫，小臂上也因为多次练习不合格，被细鞭抽得全是血痕，隐有血珠冒出来。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他终于等来一日休沐，是女官的休沐，他跟着得了假。

        偏殿里，闻惊鹊垂眸看着手脚上的伤，他手边没有伤药，就只能由着这些痕迹一日重过一日。

        正默着，却听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就是这儿了，闻太子一直待在偏殿呢。”是曹宁在说话。

        闻惊鹊一惊，猛得起身，很快就见裴骞走进来，身边只有曹宁跟着。

        “皇……”闻惊鹊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刚才为了看伤口，衣衫都是散着的，此时看在外人眼里，少不得衣衫不整。

        裴骞的视线自他身上掠过，不知是否有意，在他露着淤青的小臂上多有停留，仔细打量了一遍后才说：“这就是闻太子学了好些天规矩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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