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恨迷踪（三）
卢素文有些娇憨嗔怒的说了一句：“几位哥哥！你们躲在外面偷听作甚！欺负人吗！”
刘申觉得场面尴尬，很想说上一句，“哎呀，外面的天气真好！”来缓解缓解气氛，不过看到卢素文表情不善也就不去讨没趣了。
卢仲林清淡的双眉一挑，“哼，臭丫头，还有脸说，哪有你这样的，损之也是，大喜之日不在前堂作陪，还偷跑过来，你们这样……”
“好了好了，臭老哥，知道了，又来说教与我。”卢素文小脸挂寒，不耐的一咧嘴，扭头说了一句，显然不太给自家哥哥面子。
这样的卢素文，刘申与苑自东两人倒也不多见，毕竟之前聚会时候，素文还是很讨大家喜欢的，每每总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看来每个人都有其的另一面。
教育孩子向来是父母的难题，古人也难逃其此。
刘申显然比较理解这种情况，他是过来之人，前世有闺女孩子，小姑娘如今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属于叛逆时期，父亲又早死，从小被哥哥带大，看卢仲林说教肉包儿的情况，这小妮子在家估计也没少被哥哥数落，对于哥哥，应该是有着长辈的情愫的，难免就会耍些脾气。
卢仲林摇了摇头，这小丫头从很早之前就对自己这个样子了，他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没辙，又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两位同窗，两人此时倒是都有事做，一个假装正陶醉于窗外天气，看那情景似乎正是灵感上涌，好像马上就要赋诗一首似的，另一人则突然对旁边书架上的一盆三彩瓷瓶感了兴趣，左看右看瓷瓶表面的花鸟图案，恨不得化身其中与鸟儿作伴一般。
总之，就是两人都在假装看不见，这两个家伙！
应仕显已经调整好心态，从琴旁起身，微笑的拱手行礼道：“大哥莫在说素文了，都是小弟的错诶。”
而后他很是巧妙的转移话题，仿佛几年都没有见到刘申两人一般，震惊的说道：“啊！文遥，乐明，两位怎么来了！真是……啊！……真是好久不见啊！”
“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两人也是一副同样的惊讶表情，连忙抱拳行礼，一阵热络。
卢仲林没好气道：“行了行了，都别演了，今日大喜之日，便不说你们了……诶！圣人之言不可忘，发乎情，止乎礼，切莫让别人看了笑话。”说完还对着两位好友翻了个白眼。
应仕显尴尬一笑，说道：“大哥说的是啊，乐明兄，你乃是曲艺大家，刚刚我那首即兴创作的曲子如何？”
苑自东连忙应和道：“不错不错，急时如涛如浪，让人心潮澎湃，缓时又如清风徐拂，使人心神宁静，损之所奏，端的是首好曲了，只是这中间有些许的音律不太协调……”
应仕显奇道：“哦？不知乐明兄可否赐教？”
“当然……刚才所听时……”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两人在不自觉间，就已经站到一起，很是自然的聊起了音律之事。
卢仲林一见如此，明知道这两人是故意的，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小妹，卢素文还有些不高兴，俏脸生寒的站在一旁看小肉包儿偷吃桌上的零食。
他摇了摇头，走到小妹一旁，也说了两句悄悄话，哄了哄妹妹。
刘申看得出，卢仲林还是很宠着妹子的，不然估计卢素文也不会对其耍些小脾气，兄妹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大抵可能与他对婢女小荷的心态一样，有拿其当闺女的心态吧。
几人就这么各自闲聊起来，气氛轻松，刘申本就话不太多，偶尔在一旁插嘴一句，倒也自然。
这样的情景没持续一会时间，门口便有敲门声响起，有青衫小童跑了进来，对几人拱手说道：“公子，老太爷在宴席上久坐，没看到仕显公子，让他去前厅的宴席呢，小人是来请仕显公子过去的。”
卢仲林点点头，卢素文望了望天色，有些奇怪的对小厮问道：“这么早？找仕显哥作陪么？”
卢公子恨不得将旁边的砚台敲碎在妹子脑袋上，语气不善的说道：“傻丫头，损之本应在前厅才对的，快走吧，一会失了礼数，爷爷该恼了，你也赶紧叫婢女更换婚衣吧”
卢素文只好“哦”了一声，拍了拍还在偷吃的小孩儿有些硕大得脑袋，脆生生道：“肉包儿，去前厅的宴席吧，一会该开席了，有你爱吃的肥肉肉呦。”
肉包儿一听，连忙将最后一颗肉包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应是。
一众人便一起出了屋子，小小的聚会便是散了。
几人到了前厅，刘申两人在卢仲林的引领下，找到一桌席位，坐下后一看，倒是有不少认识的同窗，卢公子告辞离开，两人便也与大家热络的寒暄起来，热闹一番。
刘申自然是有着吃席的经验，无论是农村的流水席，还是公司里每年都举办的年会，规模有大有小，十几二十人的小聚，几十上百人的宴饮，数百人之多的晚宴，由于其工作性质，倒是时常都有参与其中，比之一般人还频繁许多。
对于一些与自己聊天的，刘申也就随口敷衍几句，他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无数余载了，早已经养成了见人说人话的本事，哪怕是随口而说，也不会让人觉得这人是在敷衍，有些不耐的意思，反而会感觉与其聊天很有趣，刘申与众人说的一些话，有时发人深省，有时又能调动情绪，总之，说话的本事还是要比这桌上的诸人强上好几个段位的。
现代的宴会之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尤其他是几家公司的老板，无论是在哪种商务的宴饮之上，身份有别，自然都是不能同大家像好朋友一般了，当然，如果公司的晚宴之中，大抵也没有几个员工，愿意真心的去和老板做朋友，恭维吹捧之余，便是愈发明显的，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之感了。
还好，目前这一桌子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即便大家也并没有傻到人人都真心实意，但古代与现代还是不同的，坐在其中，仍是不免有一种亲切的热闹感，外面依然忙忙碌碌的，有不少的宾客到场，偶尔也会有小孩子跑来跑去，但不太多，毕竟大多都是书生身份，而这一支的卢氏，本就人才凋零，二代仅有三人，大哥、二弟和小妹的关系，大哥‘卢士箕’还已经入土为安，二弟‘卢士淮’由于昨夜醉酒，还在房中休息，所以宴席的正桌之中，便只有老太爷和小妹一家坐镇了，也就是卢仲林的姑姑一家。
老太爷看容貌约有六十出头，古代人显老，虽然能看得出，老头儿的身体还算健康，精神也算矍铄，两只眸子依然有些闪闪发亮，可他的发须已经完全灰白，旁边还立了拐杖，放到现代，说是七十多也不为过了。
卢仲林的姑姑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面相到也娇媚，盘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连身长裙，脖子处，挂着一串白光闪烁的项链，白嫩的手腕上是一对青玉镯子，微笑中隐隐带着几分高傲，看起来甚是气度不凡。
她旁边是丈夫‘卢成治’,也是肉包儿的爹爹，表情威严，乃是幽州府的上佐司马之职，相当于刺史的秘书或谋士，别看其没什么具体管理事项，但做为幽州刺史的参谋官，是哪都能管理一下的，可以说是权利大的吓人，而品阶的话，大抵在副六品或正七品之间，官职也是高的出奇。
这样的人物，自然巴结奉承者如滔滔江水了，所以这位老爷旁边几乎是人满为患，每每一人刚走，一人便又过来寒暄，这位上佐司马也是范阳卢氏本家之人，近几年才调度到幽州城的，而他叫卢成治，自然和卢仲林的姑姑，也是表兄妹的关系了。
这些是在同桌好友们的闲聊中所知的，毕竟这样的大人物，有些想要出任仕途的书生，难免就会不停的提起和吹嘘了，大抵也是想上去套一套近乎之类的，可由于一直有人，或是因为关系有些疏远，完全不认识自己这种小辈，也不敢贸贸然上去唐突，而与大家一起诉说之余，想要结交一番的书生，倒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与其搭上关系。
如果要吟诗作对，这场合也有些不妥，是以，只能继续的不停说着这位上佐司马的不凡之处。
当阳光照入庭院之内，日头算是比较足时，基本宾客也都到齐了。
主桌之内，卢氏一家围成一个扇形而坐，中间是老太爷，左手是有些魁梧的儿子‘卢士淮’，右手是女婿‘卢成治’，再依次，便是姑姑‘卢延红’、卢仲林、应仕显、卢素文以及肉包儿。
老太爷拄着拐杖站起身，稍微发表了一些如感谢大家到场，吃好喝好的言论后，宴席也算是正式开始了，没什么繁复的礼节，一些菜品陆陆续续的上桌，气氛热闹，期间大家倒也是斯斯文文的，并没什么猜拳行酒令的，酒醉发疯的，有卢氏的家伎在旁边轻抚琴弦助兴，很是儒雅的感觉。
众人倒是叽叽喳喳地边吃边说个不停，刘申看到主桌的小肉包儿的确是爱吃肉，眼睛灵动，手指灵巧，一双筷子专挑肥些的肉儿来吃，把小嘴巴都吃的油乎乎的，惹得那位有些威严的老爹一阵不快，数落了好几次。
老太爷可能由于年纪也比较大了，没吃多久，便叫着应仕显扶着回了后堂，好像有些什么嘱咐的话语要说。
唐朝中和四年的初冬，幽州城的卢家书香府邸宅院中。
被侍女搀扶着走出自己阁楼，换上了一身大红衣袍的清丽女子，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抚了抚耳畔的发丝，抬头望向天空，小小的鼻头微微翘起，明媚的眼神清澈动人，风儿又从院子里徐徐吹过，带得红色的裙角轻轻舞动，一抹发丝随风飘扬。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同一时间，刚刚从厕所走出的刘申，也抬头望了望天空，微微蹙起眉头。
天上云卷云舒，安静而颓败。
太阳被淡淡的薄云遮蔽，散发出一圈灰蒙蒙的光晕，暗淡而又阴霾，似乎万事万物都即将流失那原本的色彩一般，一副大江东去，人世间都要在时光中慢慢死去的模样。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后堂的一声惊呼和惨叫，彷如平地里的惊雷，与前堂热闹的气氛大相径庭。
那声音带着一些恐惧和惊怖的东西。
打破了脸上还洋溢着流光溢彩的少女心情，也打破了刘申的矫揉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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